“诶?你不考慮一下嗎?”
魏祯的回答幹淨利落,沒有絲毫的猶豫。這讓楚渺渺錯愕不已,下意識地反問了一句。
魏祯眨眨眼,難得露出幾分俏皮:“正是我表明心迹的時候,為什麼要考慮?”
“我。”楚渺渺欲言又止。
面對魏祯不假思索的回答,說是沒有半點喜悅那是騙人的。這是她從記事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偏愛的感覺。
可是這份突如其來的喜悅很快就被一股強烈的悲傷沖淡了。
她垂下頭去,以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我、我不值得你這樣做。”
“渺渺。”
魏祯喚道,他的聲音輕柔中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就像是手中捧着一顆易碎的琉璃一般:“你把頭擡起來。”
楚渺渺依他所言,擡起頭來,這一次眼中又蓄滿了淚水。
那不是被告白心意的喜悅,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
魏祯牽過她的手,引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啟唇言道:
“我出生的時候,家中早已敗落,家計艱難。我是家中長子,上要幫父母,下要顧弟妹,有時候太累了,心裡也不是沒有過怨恨。
後來突然有一天宮裡人找了過來,一道聖旨命我入宮為嗣。那日我真的太高興了,以為自己終于時來運轉,家裡人也能過上好日子了。要是幸運,将來我還會成為萬人景仰的天子。”
魏祯說着笑了起來,可那笑聲在楚渺渺耳中聽來卻有些悲涼。
“我被沖昏了頭腦,滿懷都是驚喜和盲目的自信。”魏祯自嘲道,“可宮裡的日子哪有想象中的簡單。第一批,十二個嗣子,沒有人不是盯着那朝堂上的高座。每天不是在盤算着如何淘汰對手,就是在提防着自己不被暗算。可能不經意間的一個舉動,或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都會成為對方的攻讦你的把柄。”
魏祯還特意笑着和楚渺渺強調了一下:“是真的會出人命的那種攻讦哦。”
剛才還滿滿傷感的楚渺渺此時身子一抖,眼淚都要縮回去了:“聖人不管嗎?”
魏祯苦笑着搖頭:“偶然聽他提起過,聖人說他需要的是王朝的繼承人,所以他從來都隻是袖手旁觀。”
“聽起來有點吓人。”楚渺渺縮了縮肩膀,緊接着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問道,“你剛才說,第一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後面還有嗣子入宮?”
魏祯點頭,溫柔地瞧着楚渺渺,滿臉上都寫着“我喜歡的姑娘真聰明”的自豪感。
“沒錯。”
“那,那現在就隻剩下你和肅王、懷王了。”楚渺渺驚駭地瞪圓了眼睛,“那其他人呢?難道都——”
“死了。”魏祯平靜地說道。
楚渺渺訝然。
“那些蠢貨,千不該萬不該招惹了聖人的底線。我也被那些蠢貨牽連,險些丢了性命。”
魏祯說起過往的險境,雲淡風輕,就好像是在講别人的經曆一樣,楚渺渺聽得倒抽一口冷氣。
“怎麼會這樣?”楚渺渺追問道,“他們做什麼了?”
瞧着楚渺渺那又為自己擔心,又好奇後續的樣子,魏祯覺得又暖心又好笑。
“那年皇後娘娘有孕了。”
皇後曾經有孕,可如今宮中不曾見過聖人親子。這就說明——
“難道那些人把皇後娘娘的孩子給——”
楚渺渺沒說完,手劃過脖子,做了個翻白眼的動作。
“嗯。”魏祯輕輕應道。
“他們有人和朝臣裡應外合,在娘娘的飲食上做了手腳。孩子沒能出世,娘娘也險些喪命。聖人盛怒之下将所有人押入天牢,不出三日以謀逆罪問斬。”
“那你——”
“我為什麼還活着?”
楚渺渺使勁點頭。
“找到主使的人,是我。”
魏祯的形象一下子在楚渺渺的眼中高大了起來,周身甚至還散發出一圈神聖的光暈。
“哇,你腦子這麼好使呢。”楚渺渺的語氣中是滿滿的羨慕與崇拜。
楚渺渺的這個态度,讓魏祯很是受用。
“但凡笨一點,我也活不到現在。”
魏祯伸出手去,用掌心将楚渺渺的雙手包裹住,看向她的眸中滿是溫柔的真誠。
他說話的聲音輕柔,像是怕驚了心上人:“這麼多年,我都是獨自在這深宮中不停地與人算計搏殺,從來沒有人擔心過我。
自我入宮為嗣後,就漸漸斷了與邺郡的來信。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他們買了什麼昂貴的東西,又需要多少錢再添置什麼奢侈的玩物。
信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沒有一句問起我現下如何。當我實在供不起他們的欲望時,又寫了滿篇的文字,每一句都在責怪我貪圖富貴,成了忘記生父母恩情的白眼狼。”
魏祯的唇邊依然挂着笑意,悲傷卻從眼睛裡流露出來。
“除夕那夜,你說你擔心肅王和懷王與聖人太近而對我不利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我就像是被困在暴風雪中的旅人,而你向我伸出了手,帶我走出風雪,為我驅趕陰霾。”
“你,你别說那麼誇張。”楚渺渺面頰微紅,覺得魏祯怎麼還能說出這麼肉麻惡心的話來,想要抽出手去,不想對方卻握得更緊,“我,我就是随口那麼一說,你别那麼當回事。”
“渺渺,你看着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