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郡與你可曾有過通信?”
魏祯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旋即向聖人拱手行禮:
“聖人明鑒,兒臣自入宮為嗣後便幾乎絕了與邺郡的往來。邺郡于兒臣有生恩,想來聖人也是念及兒臣難以割舍這份恩情,所以才将邺郡劃入兒臣的封地内,有默許兒臣時時照拂之意。兒臣感念聖人恩德,故而隻要知曉邺郡無恙便好,便也不曾去了解過他們的生活。
是兒臣糊塗,犯了失察失職之罪,還請聖人責罰!”
說這些話時,魏祯始終垂着頭,沒有擡頭去看聖人的神情。
他知道,邺郡家人的做法就是觸了聖人的忌諱。如今他還隻是太子,邺郡就敢仗着他魚肉百姓,若是将來他真的繼承大統,邺郡又該如何?邺郡的百姓又該如何?
聖人最在意的,是他有沒有涉及此事。
剛才那番話中,魏祯自覺已經盡力把自己擇出來了。而這些話并非巧言令色,詭辯狡詐,而是他真的不清楚那些人到底背着他做了什麼事!
出了這麼些事情,郡守對他一個字都沒提起過,甚至連一句試探都沒有,直接列出種種罪行送到聖人的禦案前就是為了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也是為了讓聖人生出對他的猜忌。
魏祯心中連道失策,隻顧派人盯着肅王、懷王,怎麼偏忘記了在邺郡的家人呢?
禦案前的聖人面無表情地審視魏祯,沒有作聲。他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屈起的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着手背。
聖人的沉默不言,讓魏祯的心裡生了一絲慌亂。盡管他在宮中生活了這些年,但有時也難以準确地揣摩出聖人的心思。
更何況現下的情況于他而言非常不利。
聖人若信了邺郡之事與他相關,那他和邺郡一個都逃脫不了,他在這場繼承人戰争中苦心經營得來的勝利都将毀于一旦,他多年來在這深宮中的忍辱負重都是一場可悲的笑話。
假如聖人信了他的申辯,他能暫逃一劫,可他的親生父母呢?他們所犯罪行是聖人所不能容忍的,必将繩之以法。那個時候,他在生恩與養恩之間又會如何抉擇呢?聖人會不會對他生出猜忌,認為自己會因此事生出怨恨而疏遠他?
不論是哪一種,他和聖人之間的信任都将出現裂痕。有心人會用盡手段讓裂痕不斷延展擴大,直至碎裂一地。
肅王真是好心計。
時間在靜穆的沉默中似乎過得極為漫長,在這漫長之中極易令人生出絕望。
魏祯緊咬牙關,額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不行,越是沉默就越是關鍵,沉默能生出絕望自然也能生出希望。他要保持鎮靜,惟有如此,才有出路。
良久,聖人才緩緩開口:“此事無論真假都必得查明,此事既涉及你的親生父母,此案你便回避吧。”
“兒臣遵旨。”
魏祯長舒一口氣,他暫時安全了。隻要他安全,就還有機會想辦法保住家人性命。
“此外朕還有一事要請太子解答。”
魏祯的腰躬得更低了:“兒臣不敢。”
“安昌伯府的白氏兄妹,國子監祭酒的嫡女,他們的遭遇是否都與你有關?”
魏祯一頓,道:“是。”
*
楚渺渺滿懷心事地回宮後,目光時不時地越過朱紅的高牆,望向東宮殿閣的飛檐。
初荷看不下去了,說:“郡主,你要真的好奇不妨親自去問問太子。”
“我,我問那些做什麼。”楚渺渺翻了個白眼,“說不定那幾個人的遭遇根本就與我無關、與太子無關,急慌慌地跑去問倒顯得我自作多情。”
“那郡主打算在這面牆底下站一晚上?”初荷無奈,“你已經在這裡溜達一個時辰了。”
“已經這麼長時間了?”
“是啊,晚飯都送來半個時辰了!”初荷摸了摸肚子,撇嘴,“郡主,咱們不妨先吃飯吧,吃完飯再陪您溜達成嗎?”
楚渺渺一擺手:“走,吃飯去。”
等主仆二人用過了晚膳,楚渺渺又往牆下溜達時,初荷強烈建議去東宮問候一下太子。
走在路上,楚渺渺反複強調:“是你強迫我去的,不是我自己要去的哦。我是為了你所以才不得不去的。”
“對對對,郡主你宅心仁厚,為了我這一小小奴婢前去東宮。”初荷嘴上毫無誠意的敷衍道。
可到了東宮前,等待楚渺渺主仆二人的卻是一扇緊閉的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