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陽光愈發的燦然,天氣也漸漸地炎熱了起來。春日時新長出的綠葉泛着新嫩的色彩,此時已又長得大了些,顔色也更深了些。
自上次逼婚逃婚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後,楚渺渺就被禁了足,連平州城内官眷圈子内的正常社交活動也被禁止參加了。
楚王妃為了磨她的性子,不是布置了背書習字的功課,就是針織女紅類的任務,忙得她也沒太多的心思繼續折騰。
就在這段時間内,楚渺渺聽說京城派了人到平州。
初荷一邊研墨一邊八卦:“也不知來的是什麼人,感覺王爺可重視了。聽說昨日在醉雲樓擺了好大的席面給京城的人接風洗塵呢。”随後聲音低了下去,嘀嘀咕咕道,“王妃、世子連二公子都去了,就是沒咱們什麼事。”
“這樣的事還少嗎?少說話,多磨墨,我二十遍孟子見梁惠王一遍都沒抄完呢。”
楚渺渺現在為了抄書而焦頭爛額,楚王眼下是為了應付京城來使而絞盡腦汁。
京城派出一位戶部巡官、一位主事,并四個書令一起到了平州城,說是平州近兩年的稅賦有點問題,所以需要平州範圍内所有郡縣上報稅賦情況,朝廷命他們一一清查。
當時這麼一說,楚王便生出了幾分狐疑。
難道,朝廷這是借查稅給他們一個警告?表示朝廷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但目前還不想撕破臉,讓他們暫時安分一點?
現今的那位聖人做事每每出人意料,他又常年待在地方上,很難準确揣摩到聖意。
楚王心中暗歎一聲。
隻怪他當年看輕深居簡出的病弱太子,選擇支持了瑞王一系。沒到想瑞王逼宮身死,先皇去世後,太子登基後大清算,他再想往朝廷裡布下己方勢力已經是相當困難的事情了。慢慢地,他就越來越難以掌握中樞的動态了。
因此楚王隻好腆着張老臉又單獨宴請了那位戶部巡官。酒過三巡之後,這位巡官總算是肯透露一點此行的真實目的。
“臨行太子殿下尤其囑咐了,稅賦一定要嚴查。”
巡官喝得滿面泛紅,口齒也有些不清晰。
“平州最大的問題就是礦稅,這個數目和前幾年有些差距。”
這句話聽得楚王心裡一咯噔。
“太子殿下懷疑可能是有官商勾結,所以等劉禦史查完西南邊上就到平州。”
楚王心中緊張,面上還是一派笑意。
“我們這些常年待在地方上,若非得聖人召見都不得随意進京,這京城裡也不知道有什麼新鮮事。”
“新鮮事?”巡官的眼珠轉了一轉,緊接着笑道,“倒是有那麼一件。如今太子殿下已是弱冠之年,聖人考慮該為太子指一門婚事了。現在京中凡是有女兒的官員家裡,都緊緊盯着東宮呢。”
聽了這話,楚王心裡不免活泛了幾分。聖人有意為太子選妃,而他們家又剛好有一個正适婚配的女兒。
在楚王的關照下,平州知州和各郡縣官員将京中來使好吃好喝的供着,需要什麼就提供什麼。戶部的人在平州連查了兩個月後,确實發現了一些問題,責令各州府、郡縣整改。
暗中貪墨國家礦産的楚王倒是把自己摘了個幹淨,掌握礦場的官員受到了責罰,又是連罰俸祿又是補清欠款,且連着整個平州的官員一并罰了兩年的俸祿。
又有前來巡查的劉禦史微服私訪,不動聲色地記錄了一些官員違背律法的行為,隻待回京上奏,等待朝廷處置。
這樣一番折騰下來,雖然楚王沒有受到波及,但整個平州可謂是元氣大傷。更何況此時起事的條件并不成熟,楚王眼下也隻有先安分待着。
等把京城的人送走時,已是夏末秋初之時。
沒過多久,楚王府又收到來自京城的聖旨,要求今年年底,楚王攜同世子赴京述職。
滿臉堆笑的楚王在安頓好天使後轉眼就陰沉着臉。
“赴京述職?”楚王冷笑了一聲,“我看是變相軟禁!”
楚信修也擔憂起來:“可不進京就是抗旨不遵啊。”
楚王沉吟良久:“就說我身體有疾,不适宜長途跋涉,讓滄浪帶着渺渺一同進京!”
于是接下來整個楚王府都在為世子和郡主進京的事情而忙碌。
楚王妃原本想重新為女兒挑選親事的計劃也被迫擱置。倒是楚王在王妃面前信誓旦旦地說這回渺渺有望成為太子妃,叫她務必寬心。
王妃也不做聲,隻冷冷地看着楚王在她面前表演。
她怨恨楚王此時做了縮頭烏龜不敢進京,說他自己身體不好不便進京,反而讓自幼體弱多病的滄浪去承受奔波之苦。抱的什麼心思當她不知道嗎!
不就是想着耗死她兒子給那個賤蹄子生的小賤人讓路嗎!
那是她唯一的兒子啊!
“你不必擔心滄浪,我會派個大夫同行,一定照料好滄浪的身體。還有渺渺和世子妃跟着,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楚王妃冷笑連連:“楚構,我今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但凡滄浪有什麼不測,我隻和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