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這有什麼問題。”
三人意氣風發,沿着三元羅盤指引的方向一路向前,幾柱香的時間便到了窪塘。
窪塘簡陋的很,因是兩鎮三村共用,合建之處幾乎沒有百姓居住,就像一片曠地中突然立了個大大的茶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茅草鋪蓋的篷子擋着日頭,下面的窪塘水有着死水特有的特征,顔色泛綠,沒有漣漪。
秦橦随手撿起個碎石子,一個水漂打過去,蕩開三四層波紋。
“啧,這東西在水底下,”林作揉揉凍紅的鼻子,“總不見得我們三個鑽下去。”
“那當然不成。”宣樂圍繞窪塘走着,觀察四周,“說在這打水的已經死了了十六人,應該不會是十六人一同來打水,結果全被吃了,那咱們肯定不會等到三個月才得知這一消息。”
“所以,一定有生還者看見了這地龍。”
“地龍不肯離開水,且也不是見人就攻擊,”宣樂一步步分析着,“說不定我們可以找到這裡面的規律。”
宣樂感覺自己得出來非常了不起的結論,隻要找當地人一一清點就可以得到規律,激動地回過頭,卻看見秦橦已經站在了遮陽篷上方,少年的身軀擋住了冬日裡并不溫暖卻異常刺眼的太陽。
下方,林作倚靠在窪塘旁的架子上,道:“小樂樂啊,等你把這規律找出來,閩姜一地也離降雨不遠了。”
“啊?”宣樂乖乖問道,“那怎麼辦?”
遮陽篷上,秦橦從背後抽出長情,嘴角上揚,不屑道:“當然是,打出來。”
長情從天而降,猛地刺入水中,攪起一圈一圈的小水浪,林作猛地摟緊身上披風側身閃開,嘴裡直念叨着:“啊,千萬不能打濕了披風,不能打濕不能打濕。”
緊接着,一道嘶啞卻又尖銳的聲音從水中傳出,宣樂林作守住窪塘兩邊,盤在水下的赭色身形慢慢露出,兩個成年人合抱之樹粗的地龍逐漸探出了腦袋。
原先泛綠的水面被長情攪動得泥石浮動,渾濁水面中,地龍猩紅色的眼睛兇狠地瞪向上方的秦橦。
林作咂舌,“好歹我以為是條蛇,原來真是蚯蚓。”
“注意,不要讓它碰到身體。”秦橦提醒道。
地龍赭色起皺的身體逐漸擡高,突然猛地上沖,長情從水中刺出,将它齊腰對半劈開,被砍下的一段斜歪着倒向水中,宣樂林作兩人同時撲上,在它掉進水裡之前踢到了泥濘的岸上。另一邊,上半段地龍似乎不受影響般的依舊沖向秦橦,秦橦側身閃過,并緊握住飛上來的長情。
地龍沖破遮陽篷,半段殘軀轉而繼續奔向秦橦,秦橦同樣将它踢到了一邊的岸上,并解開腰間一直背着的大布袋子,在它撲騰的時候猛地将其中東西撒了上去。
似是遇到岩漿一般,地龍身上發出滋滋作響的聲音,沒一會兒便安分了下來。
一旁,宣樂林作也将腰間布袋中的東西揮灑在了橫沖直撞撲騰不止的殘軀上,宣樂用手指沾了沾布袋中的顆粒物,舔了一口,驚訝:“居然真的是鹽!”
“因妖制宜,一個修成了小妖的蚯蚓,平時怎麼打,現在還怎麼打。”
宣樂點頭,道:“那現在這地龍怎麼辦?”
秦橦踢了一腳,道:“死倒是還沒死,帶回去。”
“帶回去幹嘛?”
“師兄說要帶回去泡藥酒。”
林作驚訝:“幕央師伯真拿這惡心的東西泡藥酒?”
“你以為他說着玩的嗎,他說不帶回去就拿咱三去泡酒,和那些蜈蚣蟒蛇蜘蛛妖塞在一起。”
秦橦搖搖頭,真的是不敢想,那缸裡什麼玩意兒都有。
林作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道:“行行行,帶回去。”
“很惡心嗎?”宣樂看向完全無法想象的二人,道:“可是師傅泡的藥酒你們都喝過啊。”
“什麼時候?”
“五歲之前,直系弟子半個月一小碗,我聽師傅講,小師叔你當年還嫌少,哭着追着要呢。”
“嘔——”
“嘔——”
最終,扛地龍回去的任務決定都交給宣樂。
但是事情還沒有結束,三人解決好地龍,找來附近村莊的居民,畢竟這被地龍待過的水池,水不能再喝了,這窪塘不是幕央的藥酒缸,什麼都能塞,更何況,還死過人。
并且,地龍無嘴,三個月根本吃不進十六個人。
隻有一個可能,屍體還在水下。
衆村民見妖怪已除,都撸起袖子幹活——堵住引流,并将窪塘中水抽幹。
直至深夜,窪塘水才堪堪見底。
火把之下,十六具屍體七七八八地倒在淺淺的水窪之中。
秦橦舉着火把跳下水中,塘中衆人皆為溺死,四肢和臉都泡得漲了開來,火把挨個掃過,男女皆有,慘白得可怕。
“這處的窪塘不能再用了,十幾個人死在裡面,很可能有疫病。”
“小道士,建一個窪塘也不容易,您說水抽幹再引流還行,但再建窪塘就難了。”
“是啊是啊,這四村八鄉的,能逃的都逃了,剩在這裡的,也就倚着這些水過下去,現在您說不能用,我們哪建得起來新的?”
秦橦看向回答的老人,道:“隔日仙玄道觀會有弟子來幫忙選址重新建造,當地府衙我們也會幫忙溝通,此處,絕不可再用。”
“這幾日你們先······”
正說着,秦橦發現,原先腳下淺淺的水窪竟然幹涸,幾具泡得發了的屍體也逐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
幾個呼吸間,地面開裂,屍體變成幹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