棗紅馬聒噪且看不懂眼色——它表示它真的看不到正前方的蘭惟祯和林墟。
于是它自己轉了個方向,站到了蘭惟祯和林墟之間。
“這樣就可以了。”棗紅馬雄渾地笑了起來。
蘭惟祯欲言又止,這匹馬是他見過的第一個所謂開了靈智的動物——如果算上馬對面的林墟,可能是第二個,他暫時還不知道如何正确恰當地對待。
“從哪裡開始說?需要我賣個關子嗎?還是從頭開始說起?”棗紅馬語氣興奮,“我目睹了全部!所有!一切!我知道柳家的慘案為什麼發生!”
出于禮節,蘭惟祯道:“那就從頭開始說吧!”
樹上的林墟遙遙看了他一眼,“啧”了一聲但沒說話。
蘭惟祯有些莫名地看了回去。
兩人之間的棗紅馬激動得尥起蹶子,還唏律律大叫了一嗓子,然後開始講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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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是在一個月圓之夜突然開了靈智。”棗紅馬這麼開了頭。
蘭惟祯略有些疑惑:“那是什麼時候?”
“應是三個月前,或者更早一些。”棗紅馬聲音中充滿了懷念,“驿站的房頂因為狂風吹跑了,所以月光灑在了我身上,那一夜過去,我突然感覺到我不再是一匹渾渾噩噩的馬兒,我學會了思考!”
“呃……?”蘭惟祯感覺有些不妙。
“你怎麼不從盤古開天地說起?”樹上的林墟拿樹枝戳了一下這匹馬,“講重點。”
“可不是要從頭講起嗎!”棗紅馬委屈地看着林墟,“我這就是從頭說起啊!”
“……”蘭惟祯有些理解林墟剛才啧的那一聲是什麼含義了,他對上了林墟似笑非笑的目光,伸手摸了下棗紅馬的鬃毛,“時間有限,你得講重點,一晚上就這麼點時間,天亮之前還要把你送回驿站呢!”
“我跟着你們走不行嗎?從此以後我就不回驿站了!”棗紅馬可憐兮兮地看向了蘭惟祯,“他們都聽不到我說話,我一匹馬在驿站好無聊好空虛好寂寞的!”
“呃……那再說。”蘭惟祯也沒一口否決,“先講正事。”
棗紅馬歎了口氣,接着說了下去:“既然你們不想從頭開始聽,那就從我跟着芳王一行人去月老廟遊玩說起吧!那是風和日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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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王是因為南州刺史上報了金江汛情之後來到潮生縣的。
原因無他,潮生縣乃是運河和金江的交叉處,若隻是金江泛濫倒是也罷了,可若連帶着運河一并沖垮要重修,就麻煩太大。
柳家是潮生縣的望族,衛知縣一邊是想拉攏柳家,一邊是想讨好芳王,便與柳員外商量後,請芳王下榻暫住了柳家的園子。
如此,芳王便在考察金江汛情之餘,與柳員外長子柳項熟悉起來。
眼看金江汛情漸漸穩定,并沒有如奏疏中所說那樣兇險,這一日風和日麗,芳王與柳項一起出城去月老廟遊玩。
潮生縣外的月老廟據說無比靈驗,所有去月老廟拜過的人,最後都能突破萬難在一起。
但棗紅馬卻說,那月老廟中有一條五百年修為的黑蛇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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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些你都是怎麼知道的?”蘭惟祯一邊聽一邊迷惑,這種旁觀者視角似乎還全知全能,這棗紅馬到底是開了靈智還是在瞎編啊?
“我當然知道!”棗紅馬不高興地打了個響鼻,“因為我最神駿,所以從芳王來潮生縣的那天,我就一直在芳王的儀仗裡面!芳王就是騎着我和柳項一起去月老廟的!”
“原來是這樣!”蘭惟祯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那你繼續說繼續說!”
“那條黑蛇妖盤踞月老廟已經很久很久……”棗紅馬繼續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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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妖占據了月老廟,堂而皇之把人們來祭拜月老時候供奉的香火都笑納,修為十分深厚。
棗紅馬托着芳王和柳項到了月老廟外面,就看到那黑蛇妖扭着身子從屋頂上滑了下來。
盡管馬是不怕蛇的,但看到黑蛇妖的那一瞬,棗紅馬想跑。
芳王不明所以,周圍的人也不知内情,他們強行拉住了它的缰繩,還在疑惑為什麼這馬兒突然好像發了瘋。
“嘿,你看到我了。”黑蛇妖嘶嘶地說道,“一匹馬開了靈智,少見。”
芳王和柳項手拉手進去了月老廟,棗紅馬膽戰心驚地在外面站定。
“小馬兒,我沒有吓你的意思,我隻是好奇。”黑蛇妖化為人形,穿着一身墨綠的衣裳,脖子上戴着一枚三角形的玉佩,“我是好蛇妖,我替月老成就了許多好姻緣。”
一邊說着,這黑蛇妖就跟在芳王柳項的身後進到了廟宇當中去。
芳王和柳項在月老像前跪下,虔誠許下了海誓山盟。
黑蛇妖在人群之外抹着眼淚表示十分感動。
“好難得,他們之間看起來如此真心,我一定要成全他們!”黑蛇妖一邊嘶嘶一邊哽噎然後唱了起來,“王孫公子最相配,海誓山盟感情深,年年歲歲永恩愛,今生今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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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唱了……”蘭惟祯痛苦地捂住耳朵,“不需要描述這麼仔細吧……?”
“也可能就是它五音不全。”林墟不知什麼時候變回了狐狸的原型,枕在他自己尾巴上,看起來小小的一團十分可愛。
“你變成狐狸是會說話的,為什麼那天不吭聲?”蘭惟祯好奇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