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钽趕到的時候見到的是抱着骨灰盒的柯尼。
柯尼見到他,擠出一絲難看的笑,明顯是想笑卻笑不出來。眼眶紅紅的,卻堅強的沒有哭。
“我沒事。”
柯尼說的平淡,可安钽卻心疼的快死了。
據說柯尼的爺爺林老爺子最後的遺願是骨灰入海,為此E專門找人将他的騷氣粉直升機重新塗染成黑色。
不能是近海,最後選擇了公海。
上了直升機,沒過一會兒兩天沒合眼的柯尼就睡着了。
安钽這才有了和E、淺夏深聊的機會。
“怎麼回事?”安钽問。
E悶悶的道:“不知道,我們回來就直奔醫院,見面還都好好的,結果将人推進去沒一會兒醫生就出來說病人出現排斥期急性惡化反應,人也開始瘋癫;随後就呼吸衰竭,等我們陪着小尼進去的時候,老人家就已經彌留之際了。”
安钽深深的皺起眉,沒說話。
一種最壞的猜測早在E告訴他柯尼爺爺去世這個消息的一瞬就萦繞在他腦海,他擔心是有人故意為之——對試劑做了手腳。
目的很簡單,離間自己和柯尼,以及讓柯尼憎恨WOH。
如果真是這樣,目前看來,這個人是成功的。
因為從和柯尼見面,他還沒喊自己一聲“哥哥”。
安钽得了暫時性的被迫害妄想症。
E觑了安钽變化莫測雜的臉色一眼,還是面帶難色的繼續說道:“老大,柯尼把‘PD-L1’抑制劑塞給我了,說他不要。”
“什麼?!”
安钽猛然擡頭。
E吓了一跳。
他不知道,此時他在自家老大眼裡和天使是一個級别的。
“老E,你說‘PD-L1’抑制劑還在?!”
安钽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遍。
E忐忑不安的點頭。
“不早說!”被迫害妄想症瞬間痊愈的安钽沒好氣道。
E覺得自己冤枉的厲害,他一共也隻開口兩次而已啊!
“你先拿着,我記得小尼說他一個朋友家裡也有人出現排斥症狀了。”
瞬間輕松的安钽心思自然也靈動起來,考慮的也多了。
他接着又問:“意思是突然就出現‘排斥期急性惡化反應’了?!”
E點頭:“沒錯,前後不到一個小時。咪,是吧?!”
淺夏沒點頭也沒搖頭,反而是插着手面容認真的在思考什麼。很明顯,她也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并且有了發現,隻不過她需要先自己整理一下。
安钽也不急,靜靜等待。
E卻有些抓耳撓腮,這倒是符合他風風火火的性格。但礙于安钽不出聲,他也隻能自己難受。
“老人家見到我們很吃驚!”
好一會兒後,淺夏開口道,說出的話十分的意味深長。
“吃驚?!”
安钽又問。
淺夏沉重點頭。
“吃驚不是正常反應嗎?!”
E不明所以,因為當時拿到抑制劑的柯尼十分高興,他決定不提前打電話,而是人直接回去,給老爺子一個驚喜!
“是驚,但不是驚喜的驚,是驚慌的驚!”淺夏接着詳細說道。
“苔原市是咱們的地盤,我們直接将直升機停到了醫院頂層,等沖進病房的時候,老爺子都驚慌的摔了水杯。盡管後來他立刻就笑容滿面,但總覺得笑意有點牽強。”
“你這一說還真是。”E也回過來點味,“老爺子一個勁的說也不提前打電話,然後就是讓小尼回家先休息。”
“沒錯,因為小尼拒絕,老爺子還生氣。還有醫生,我們并沒人叫他們,他們卻自己出現了。”淺夏繼續補充。
“老爺子肯定知道什麼,說不定都打算好了......”
E自言自語,可說到這裡他自己先頓住了。
安钽和淺夏一同看向了他。
“第一回,難得。”
淺夏伸着大拇指,低聲表揚。
“說正事”,E拍下淺夏的手,緊張的看向安钽。
“他們的目标真的是小尼?!”
安钽看了眼後半個機身被簾子擋住的身影。
“都放心裡,别亂說。”
公海因為遠離陸地,深度又大,看起來海水都帶着嚴肅,整個都黑乎乎的。
柯尼已經做好了準備,直升機也投下了繩梯。
和他一起下去撒骨灰的自然是安钽。
安钽先背着骨灰盒下到繩梯的合适位置,然後是柯尼自己。
無論是平常大大咧咧的E,還是從見面開始就一直熱情如火的淺夏,現在都異常嚴肅安靜。繩梯上不能承載太多人,所以他們都站在直升機艙門口,靜靜的默哀。
柯尼沒說任何話,隻是在安钽的幫助下将骨灰一抔一抔的撒進海裡。
當最後一抔骨灰從柯尼手中滑下,随風飄去落進海裡的時候,柯尼早已淚流滿面。
“别哭。”
安钽拙劣的安慰。
每個少年的成長都暗藏着殘忍,但隻有經過這樣的洗禮,少年才能長大——盡管并不知道殘忍的成長會帶來什麼結局。
胡亂的抹抹眼淚,柯尼對着安钽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爺爺和我說過,人生有遺憾,但不要制造遺憾,所以我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
“哥,我必須弄清楚。”
不帶任何掩飾的話語,眼前的堅定又倔強的少年就如同公海上突然出現的一片白沙,耀目卻理所應當。
安钽覺得自己真的無可救藥了。
距離十一月一日還有快一個星期的時間,安钽就讓E來接柯尼去峽灣市過生日。
峽灣市守着入海口,無論是陸路,還是海路,都屬于貿易中心,再加上WOH的總部所在的震懾效果,沒人敢在峽灣市搗亂。
但不敢搗亂的人不包含WOH的太子爺——安钽。
柯尼這輩子第一次體會什麼叫“招搖過市”,皆拜安钽所賜——摩托車風馳電掣的在步行街花樣而過,什麼罰單,隻要不傷人,那都不是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