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看去,八條路分割均勻,向周圍延伸開去。
黎應晨來的那條路不知何時已然變得一片肅殺,婚假喜宴的聲音愈來愈響,那些哭泣與尖叫也變得尤為大聲。現在回去,恐怕不是什麼好選擇、
餘下的七條路,皆被缭繞的雲霧籠罩着。燈火在雲霧後亮起,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在八條路的旁側,各自用血寫着一個字。黎應晨仔細看去,分别是:沖、輔、英、芮、柱、心、蓬、任。
黎應晨:“……”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她擡頭看針女,針女比她更懵逼。
“這當是……奇門算蔔之物?”針女遲疑道。
“我在這方面沒有任何研究。”黎應晨沉痛地低頭,“能把字認全我已經很厲害了。”
……對自己要求是真低啊。
正在這時,黎應晨腦子裡突兀地響起一個聲音:
“三奇六儀,八宮九星。”
這聲音清淡冷定,帶着一點笑意,連吐字都是溫溫柔柔從容不迫的。聽得黎應晨一愣。
“這是最基礎的星數排列。此八字分别代表八個星數,象征着奇門遁甲中的八方,八方又能找到一一對應的八門。從小主公的來路開始數,分别為‘傷、杜、景、死、驚、開、休、生’八門。”
“這之中沒什麼複雜的變化排列。看樣子,布陣者并不打算在此處為難我們。”
看黎應晨她們沒反應,那聲音微微一頓。
又笑道:“怎麼,小主公,不認識我了?”
“是我,吊樹影。”
黎應晨滿臉卧槽:“……卧槽。”
到是聽出來了,但是怎麼感覺OOC了呢!
“此前心智混沌,多有沖撞。”吊樹影的聲音有些無奈,“……讓您見笑了。”
黎應晨:“混沌的挺有個性,以後不要再混沌了。”
怎麼說呢,這種沖擊,就好像你在茅房的角落裡,聽到有人一邊沐浴一邊引吭高歌,唱的還是山歌。然後你在“呐呀耶呐呀耶,喃呀呢耶呐呀耶”的歌聲中走出門一看,發現那貨竟然是你的高數教授。
吊樹影汗顔:“決計不會。那段時間小生全無意識,所性所言皆非本心,還望您見恕則個。”
黎應晨和針女對視一眼,卻輕笑一聲,微微搖搖頭。
邪祟剛被收服時理智混沌,并不代表其表現和自己本身的性子完全無關。
因為早期針女惜字如金,黎應晨甚至一度以為邪祟不會說話。後來才發現,邪祟的語言功能完全沒問題,隻是針女比較内向,不愛說話而已……
吊樹影也一樣。那種瘋癫亢奮的樣子絕對也是他的内心一面,隻不過有理智的時候會藏起來而已。
“那該怎麼走?”黎應晨站起來,摸摸下巴。
吊樹影道:“一般來講,開、休、生三門為吉,死、驚、傷三門為兇,杜門、景門為中平門。”
“我們沿着生門走,應當就能走出這裡了。”
黎應晨搖搖頭,沉思:“……”
她想起來自己在戲台上起的那一卦:何處死門洞開,九死一生?
“如果想出去的話,走生門應當沒錯。但若是想找到瓶女姐姐,恐怕得去死門。”
她沒有給自己留生路。
“确實如此。”吊樹影趕忙道,“小主公明鑒。那就當去‘芮’字路了。”
明鑒個臀氣,我不信你自己沒想到這一點。黎應晨微微擡擡眼皮。這家夥,遞話茬奉承人都挺順手的,以後他說的好話要打個折聽。
“吊樹影啊。”
“小生在。”
“你覺得那柳阿公聽完了戲,應當去了哪一門?”
吊樹影立即道:“當是開字門無誤。開字門是八卦之首,為父做長,主婚娶喬遷,添丁進口,又有開創基業、擴張國土之意。柳阿公成為添丁巢穴,又用以開疆拓土,打開村内邪祟通道,應當是自‘開’門中出去的。”
對答如流,明顯早已心中有數。
“走,我們去開字門中會一會。”黎應晨勾手,“是哪一星?”
“小主公向‘心’字路走即可。”
漫天繁星之下,黎應晨踏入了霧氣。
剛一踏進那條路,門口的霧就散去了。開門路旁,民房已然不是一片黑暗。家家戶戶貼着喜慶的紅紙,喜字已然半舊。夜風微涼,新芽自土地中鑽出,是初春世界。
路的盡頭,有一處院子。
院子中央,一個老年農夫正喜氣洋洋地掃着地。
雖然與自己見時的形貌已大不相同,但黎應晨仍然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正是柳阿公。
柳阿公擡頭,樂道:“喲,居然有得獨行的旅客?”
黎應晨頗為自來熟:“是啊,遠行至此,燥熱難耐,可否向老先生讨碗水喝?”
“哈哈哈,姑娘來得巧。正好老頭家裡兩個孫女成童,正有宴席。遠來是客,姑娘不要嫌棄,進屋坐坐,老朽給你添杯茶水,吃些喜糖。”柳阿公樂呵呵地放下掃帚,在短襟上擦擦手,将黎應晨迎進屋内,“來,來。大郎,去拿些喜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