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位少女,皮膚白皙,身上的衣服沾染着幹涸的血迹。
她閉着眼睛,于人死氣沉沉之感。
從承言不知道她是誰,但循着本能,他朝少女的方向走了過去。
行至一半,從承言忽地聽到了一道驚呼聲。
那道聲音極其熟悉,從承言腦海中立即閃出了一個名字“溫季才”。
“二丫!”
他這麼喊道。
循聲望去,從承言看見了極為可怖的一幕。
濃郁的黑霧當中,伏令年四肢被糾纏着,無法動彈。
一道身着紅衣的模糊身影浮現于不遠處,手中長劍直指伏令年的胸膛。
似乎是想直接将她洞穿。
血液似乎在逆流,耳邊響起汩汩的血流聲,甚至蓋過了持續不斷的呓語之聲。
面前的場景似乎與記憶之中的畫面重疊在了一起。
從承言不知自己是如何行動的。
在感受落到實處的那一刻,他已然來到了伏令年的面前。
暗淡的赤霄劍與敵人的赤霄劍交擊在一起。
“咔嚓”的聲響中,從承言似乎看見了手中赤霄劍斷裂的場景。
不知何時,暗淡的赤霄劍上已布滿了鏽迹,全然無了靈劍應有的模樣。
赤霄劍一旦斷裂,從承言恐怕會被對方一劍劈為兩段。
幻影被劈散能重組,但他呢?
他不知道。
但他不會後退。
幼時,他親眼見母親死在面前,卻隻能拼命向遠處奔逃。
如今,他絕不會看着好友就這麼“死”于自己面前。
此時的他能持劍,守護自己所珍視的人與事物。
“咔嚓”
更加清晰的破裂聲傳來,從承言眼中的彷徨與迷茫卻被洗去,他眼中沒有恐懼,隻有堅定。
持劍,守護。
他持劍不止是為了複仇,他的劍道也并非隻為了報仇而成。
此念于内心産生,刹那間,刺目的光芒将相持中的兩人完全籠罩于内。
布滿鏽迹的劍身皲裂,表層的鐵鏽碎塊簌簌掉落于地。
鏽身之下,紅如焰,明如玉的劍身顯露其中。
赤霄劍如初醒來的火龍,咆哮着掃蕩周遭的一切。
待焰火漸息,原地再無紅衣女子的身影。唯獨留下一隻手持“赤霄劍”的斷臂。
“赤霄劍”随即變得暗淡無光,化為齑粉飄散。
從承言立于原處,心跳依舊急促,目光卻逐漸平靜。
他斬破了心魔?
身後傳來響動,從承言急忙扭頭,想查看伏令年的情況。
卻見她不知何時已脫離了困境,正驚訝又喜悅地注視着他。
這着實是意外又驚喜。
陷入黑霧困境,是伏令年和溫季才策劃的“戲劇”。
雖然她無法直接更改幻境,卻能作為一個小小的變數,以此使幻境産生細微的變動。
伏令年自忖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黑霧,便以身作餌,假裝陷入困境,想借此引動幻境的變化,以此使從承言脫離如今麻木且循環往複的狀态。
卻不想,她引來的豈止是細微的變動。
紅衣女子的突然出現,擾亂了伏令年與溫季才原先的計劃。
若非從承言驟然爆發,伏令年也不敢說自己能在那樣的突發情況下全身而退。
看着從承言手中恢複光采的赤霄劍,伏令年不用詢問,便已知曉他如今已然恢複。
“你斬破了它?”伏令年看着逐漸散為黑霧的手臂,問。
無需伏令年過多叙述,從承言知曉她的意思。
“沒有。”從承言說:“它跑了。”
心魔仍未被完全破除,但此時的從承言,已截然不同。
如今的他,才真正具備了斬破心魔的能力。
他為複仇而存,為複仇而戰。然而,仇恨并不能用于駕馭手中之劍,他心中已有了明悟。唯有以劍守護,才是禦劍之道。
停滞不前,猶豫不決隻會逐漸消亡。
他所恐懼的,所擔憂的事物依舊存在。但他并非孤獨一人。
即使在這幻境當中,也依舊有友人攜手同行。
“多謝。”
伏令年與溫季才都替從承言感到喜悅之時,卻聽他說了這麼一句話。
“多謝?”伏令年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有種聽熟人客氣的不适感。
随即,她聽到從承言接着說:“雖然你們如今隻是幻影…”
伏令年:???
所以,他現在還認為他們幾個人都是幻象出來的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伏令年無奈地道:“我們幾個,真的是我們呢?”
事實證明,證明自己是自己,無論在哪一個世界,都是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