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達感到了一點不對勁。但她一時沒有對此深究。

在之後，艾達重新想起這件事的時候，她才再次疑惑起來：既然羅伊斯早就知道鎮長是由埃德加選擇的，那麼他這次出行為什麼沒有邀請埃德加？如果羅伊斯和埃德加關系不和，那麼他又怎麼能夠邀請埃德加？

在馬車裡，艾達沒有想很多，她隻是猶疑地問：“那你是準備寫信給埃德加，讓他過來嗎？”

羅伊斯靠在馬車中的軟墊上，看起來好像有點疲憊：“埃德加根本不需要來到這裡，他隻需要寫一封信就可以一樣的效果。”

二十四天以後，埃德加的信件如期而至，由他的副手亞伯罕天使将信件帶來。

而在這個時候，艾達已經将她的金獎章賣掉了。

這枚金獎章是她大學第一年結束的時候，學校為了表彰出色的學生而頒發的。

為了圖托姆官員所應重視的榮譽，艾達在工作的時候總是将它佩戴在她的托加袍上，而除了這一枚獎章，還有一枚圖托姆帝國所頒發的獎章，她也需要、同時也應當将它佩戴在她深藍色的袍子上。

艾達明白羅伊斯不能賣掉他的金權杖和金懷表，而且羅伊斯說：“艾達，我們已經做了我們所能做的。”

那時候，艾達看着羅伊斯的眼睛，認真地對他說：“不，羅伊斯，我們還沒有，我們還沒有竭盡全力。”

忽然間，她想起了羅伊斯說過的話。

他好像曾經說，他愛圖托姆帝國的子民，他愛圖托姆帝國的子民就像農夫愛他田裡的作物那樣。

如果農夫知道他的作物面臨蟲災的危機，而要治理蟲災付出的金錢必然會超過作物收獲的所得，那麼任何一個理智的農夫都知道該怎樣選擇。

可是，艾達在這幾天裡看到了很多人，看到了被水淹沒的養殖場，看到已經有人從褪去河水的淤泥中撿拾已經死去，甚至開始腐爛的魚蝦和貝類，也看到了他們将開始發黑的麥子煮熟。她問道了彌散在空氣中的雞屎，或者其他生物的糞便的氣味。

但她也知道，羅伊斯不能賣掉他的金權杖和金懷表。

因為羅伊斯是圖托姆帝國的聖天使兼第二王子，他是得到神明偏愛和庇護的人，他擁有這些高貴的東西是理所當然的，這不僅僅是帝國獻給他的，更是神明賜予他的。如果他将這些東西賣掉了，或許就代表了他将要走出神殿。

可是，艾達在心裡想，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難道不會讓人更加愛他嗎？他明明不想做聖天使，也不想做第二王子。

誰知道呢？

羅伊斯畢竟有他的立場。

她沒有經曆他的經曆，當然也就不可能完全地理解他。

而艾達，還好她還有兩枚獎章。

她告訴羅伊斯她将要到奈博小鎮，與當地的富商或者貴族做一個交易，将這枚純金質地的獎章去換成食物和藥品。

當她在她的卧室和羅伊斯說這件事的時候，燭光之下，羅伊斯隻是靜靜看着艾達，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艾達受不了他的目光，她避開了眼神。

她看着搖晃的燭火，她感覺自己的心情也如同燭火一樣搖晃。就在這一天的晚上，他們，她和羅伊斯得到了完整的三餐，而且三餐的食物幹淨、充足。

終于，她聽到了羅伊斯說話。

“艾達，第一枚獎章是憑借你的努力得到的……”

停頓。

而艾達聽到羅伊斯這句話，其實心裡是明白的。這枚獎章并不是完全依靠她的努力，倒不如說更重要的是她和羅伊斯的關系。

她在學院的成績是第一名沒錯，可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羅伊斯所器重的人，幾乎所有人都斷定她在畢業之後将會進入帝國中央工作。

那麼當她和另外一名學生的表現相近的時候，難道教師不是會更傾向于給她更高的分數嗎？甚至，這都是無意識的。因為她被帝國的羅伊斯大人器重，其中必然是有一些理由的，而她也必然是有一些過人之處的。

而對于羅伊斯的話，說“獎章是憑借她自己努力獲得的”這句話，艾達不置可否，她等待的是羅伊斯之後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