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氣阿麗雅,你們吵架快一個月,哪次勸和我沒站你這邊,要她做小伏低給你道歉?”
“阿麗雅是女人,坐穩王位本就比男人要難。那些臣屬試圖挑釁她,阿麗雅要是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認為她軟弱好欺負,一步步試探阿麗雅底線,最後踩到她頭上搶走權力。”
“你是大祭司,是長生天使者,你的話就是神谕。今天的事傳進她臣屬耳朵,不甘心被女人壓一頭的,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她的封地恐怕要亂上幾個月,等她平定禍亂再回王庭,你私下裡好好和阿麗雅道個歉,然後接着吵都行。”
蘇樂别開臉,發出一聲冷哼。
知道她脾氣倔,斛律敖敦的勸解點到為止,打來熱水為她擦拭臉頰,坐她腳邊默默地陪着她。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平素燈火不滅的神帳,難得有伸手不見五指的一天。
黑暗裡,蘇樂輕聲道:“敖敦,再調兩百鷹衛給阿麗雅,另外派兩個祭司幫她正名。”
“鷹衛我可以調,”斛律敖敦仰頭望着模糊輪廓,“神帳不能出面。”
蘇樂問道:“為什麼?”
斛律敖敦說道:“你知道原因,朝令夕改,有損長生天的威嚴,”他站起來橫抱她朝外走,“明天我讓人整修神帳,今晚去我那兒做點快樂的事。”
名義上還是魏朝臣屬,布日古德仍采用魏朝紀年,章靈的離去帶走熱鬧喜慶,王庭愁雲慘淡地送走永定元年,迎來永定二年。
留不住林建軍為布日古德效力,斛律敖敦其實動過殺心,礙着蘇樂最後選擇放棄。
放林建軍離去未必就是壞事。
他和魏朝隔着兄嫂的血海深仇,隻要他還是個男人,就不可能再向魏朝跪地稱臣。
河東節度使裴劭和他的侄兒,與他也有不小的仇怨。
他甚至幾度想借兵馬給他,助他報仇雪恨的同時,快點把魏朝的局勢攪得再亂些。
秦揚造反禍亂關東,魏朝急調朔方和邠甯邊軍平叛。
要是河東跟着亂起來,呼延敬那雜種失去靠山,憑他目前力量定可吞下振武軍,再與西邊的天德軍節度使拓跋承佑合兵南下。
即便打不到長安城下,也夠魏廷傷筋動骨好幾年。
屆時魏廷怕是不能像往日那樣扶持李繼勳,而李繼勳又要防着成德,那兩個投靠李繼勳的部落,遲早會落到他手裡。
聖翟十三部得十部,統一聖翟指日可待,心上人提出的建朝稱帝,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實現。
可惜林建軍拒絕了,這一切隻存在他的幻想中。
茫茫草原上再也看不到林建軍一行人的身影,斛律敖敦收回視線,扭頭看着郁郁不樂的蘇樂。
林建軍始終不肯透露妻子下落,害得心上人為好朋友傷神。
斛律敖敦安撫道:“我派人扮成行商潛入魏朝,隻要他們打聽到巴雅爾的下落,就立即帶她回布日古德。”
過了雲州再往南就是雁門關,進了雁門關意味着離家不遠。
林建軍沒要高瑕月的十個甲士,換來十套盔甲,又借裴靜文的面子,問蘇樂讨要二十多個甯願為奴,也不肯幫布日古德打仗的魏人。
他們大多是燕雲人氏,北狄南侵時被擄了去,沒想到還能活着回家。
林建軍讓他們自己選擇,想回家的他給十兩銀子作路費,願意留下跟着他的給五兩黃金。
好些人領了十兩銀子,給林建軍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歡天喜地回家和親人團聚。
隻有十一人選擇留下。
林建軍審視他們,朗聲道:“你們既選擇留下,我亦不瞞你們,我姓林名建軍,曾任左金吾中郎将。天啟十五年遭奸宦誣陷叛國,被腰斬都亭驿外的梁國公林爾玉,乃我兄長。”
留下的十一人聞言面面相觑,五六人臉上浮現退意。
林建軍隻當看不見,繼續道:“天啟六年我領軍平西南平等道;天啟十二年随兄出征,生擒犁羌王外祖父;天啟十七年隐姓埋名入西川軍,此後兩年随西川節度副使戰南诏、逐多聞;天啟十九年至幽州,去歲秋被奸人戕害流落北狄。”
“此番南歸,複舊名,便是要立軍功,誅奸宦,為阿兄讨回公道,你們跟着我,不說封侯拜相,至少策勳六轉。”林建軍掃過仍有退意的幾人,“還想走的我不勉強。”
見他這樣好說話,有兩人當即領了十兩銀子,哪成想還沒拿熱乎,脖子就挨了一刀腦袋落地。
秋四甩刀振去血水,鼻孔朝天睥睨剩下九人,扯着嗓子大聲嚷嚷道:“想走的趕緊領銀子,老子好送他上路!”
走哪兒?黃泉路?
還有退意的紛紛雙腿跪地,三指指天铿锵有力發誓,此生願誓死追随林将軍,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