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宜平,風是靜止的。
暑氣如粘稠的樹脂,黏住了鳴蟬透明的翅。
落桐路。
正值中午,沒什麼行人,偶爾幾輛私家豪車飛馳而過,凝滞不動的空氣才被堪堪帶起幾絲波紋。
街角,走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明眸皓齒,肌膚嬌嫩,烏黑長發束成一條高高的蓬松馬尾。
身穿款式簡單的純白連衣裙,搭配一雙幹幹淨淨的小白鞋,周身色彩素到了極緻,唯有領間一抹紅色讓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條半舊不新的紅繩,沿着女孩白皙的脖頸滑入裙子領口,看不出下面系的什麼挂墜。
*
夏莯是今天剛到的宜平。
下了高鐵,又費了半天周折才來到紫苑花園别墅區。
她把沉甸甸的行李箱和禮盒放下,便掏出了一副碩大的口罩——溫見峰的那幫狐朋狗友人品不值得期待,夏莯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
等臉蛋嚴嚴實實遮好,她才拿出手機,撥打溫見峰提前給她的一個号碼。
“嘟——嘟——”
振鈴的長音一遍又一遍單調地複述着,像極了這夏日的緩慢節奏。
對方卻遲遲沒有接聽。
夏莯輕輕咬着唇,有些犯愁。
她今天是來宜平入職報到的,順便替溫見峰送個禮,如果這個‘朋友’一時半會兒聯系不上,她總不能再拎着沉沉的禮酒去畫室吧。
夏莯正在心裡犯着小嘀咕,手機“嗡嗡”一顫,提示終于接通。
緊接着,一道低啞又極有磁性的男人嗓音傳出:
“喂,哪位?”
口吻冷淡,還隐隐帶了一絲剛睡醒時的啞意。
夏莯連忙按照溫見峰事先告訴她的稱呼禮貌詢問:
“您好,請問是陸總嗎?”
臉上有口罩遮擋,女孩子原本軟糯的嗓音顯得有些甕聲甕氣。
“嗯。”那邊懶懶地應了一聲,“什麼事?”
“溫見峰讓我給您帶了些東西,我現在在紫苑花園門口,您方便來取一下嗎?”
話筒那邊沉默兩秒:
“溫見峰?”
“誰?”
夏莯呼吸一滞。
這種尾音微調、言簡意赅的的說話方式,實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到,就好像她曾經和這樣一個人面對面說過話……
夏莯不善記憶的小腦袋立刻加大馬力奮力搜索,然而,那條微弱的線索卻像隻調皮的貓尾巴,隻在角落忽地一閃,便再也捕捉不到了。
對方略等了片刻,見夏莯一直沒有答話,猜測她不過是個幫忙送禮的,也沒有為難她:
“我現在在車上,快到了,見面再說吧。”
說完,就挂了電話。
等話筒那邊傳來‘嘟嘟’的挂斷忙音,夏莯才回過神來:
剛才應該提姑姑的名字的——溫見峰在她來之前特意交代過,他跟這個陸總其實不算太熟,是夏莯的姑姑在世時跟這家人非常熟。
夏莯拿起手機,想跟對方解釋一下,卻又想起對方那冷冷的、不怎麼熱絡的調子,不禁吐了吐舌頭:
算了,還是等見面再解釋吧。
*
不知道那位陸總多久能到,夏莯百無聊賴地低下頭刷手機。
突然,她的目光一頓,落到一條新爆了的熱搜上:
‘蝸牛世界勝訴’
夏莯眼眸睜大,立即點了進去。
‘蝸牛世界’是宜平一家手遊公司,雖然是後起之秀,但憑借其原創的大型華麗遊戲《極晝》,流水成績已經擠入了全國排名TOP10。
從前年開始,因為維權問題和‘泓濛’打起了官司。
‘泓濛’是宜平遊戲行業的龍頭老大。
名氣很大,口碑卻極差,因為其名下所有遊戲無一例外都是變相抄襲。
這家公司像螞蝗一樣,專門盯着那些成績斐然但是小公司制作的遊戲作品,模仿借鑒之後再利用自身強大的流量搶奪原創公司所占的市場份額。
而一般小公司很難耗得起動辄數年的維權官司,就算進行了維權,也無法與‘泓濛’背後頂級的律師團隊抗衡。
久而久之,一旦有小公司被‘泓濛’盯上,隻能自認倒黴。
前年,‘泓濛’盯上了‘蝸牛世界’的《極晝》,上百個遊戲元素直接照搬。
夏莯玩手遊實至名歸的菜鳥一隻,當初玩《極晝》也不過是為了給兩個室友姐姐組隊打配合。
知道這件事後,卻擔心了很久,每天都會上官網看看有什麼最新消息。
然而,讓所有人始料不及的是,‘蝸牛世界’态度非常強硬,硬生生和‘泓濛’抗衡了兩年多。
更讓大家意外的是,這麼個看似沒什麼背景的小公司,打了這麼曠日持久的一戰,運營資金流轉竟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此時,看到官方發布的獲勝公告,夏莯終于長長地松了口氣,果斷轉發到自己的企鵝空間:
‘赢了,Yeah!!’
幾乎是同步,常年在線上挂着的宿舍大姐立即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