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阿葵剛回到雜役院,便見王娘子迎上來,眉開眼笑地對她說:“公子院裡的給你送食盒來了。”
阿葵接過她手中的食盒,茫茫然“哦”了一聲。平日裡後廚會送食盒給她,但不是這時刻。而這食盒同後廚裡送來的相比,盒身更為精緻,食盒蓋上有小小的花紋篆刻,刻的正是聽風苑三個字,阿葵不識字,隻是開心自己又能填飽肚子了。
她記起上一回吃這食盒裡的吃食,還是在馬車裡,那一回她直吃得肚兒鼓鼓,異常滿足。
走去自己屋裡,她揭開食盒蓋,卻見内裡是一盞茶碗,茶蓋之下,那碗中的水清淩淩的,不似茶水,更似——一碗清水?
她對着那碗清水發了會兒愣,端出來放到一旁,又去揭第二層食盒,第二層盒底,是一碟果脯。紅的果兒白的條兒湊在一處,煞是賞心悅目。阿葵一喜,便拈起來,一點一點地吃光了。
吃完後,她又去揭蓋子,卻見底下卧着一隻胖胖的大包子。她立時想到了少年,少年那淡淡的帶着戲谑的笑臉似乎就附在這包子上。她砰的一聲蓋上食盒蓋,扭身不肯去吃那包子。
誰知她扭身時,手肘不慎碰倒了茶碗,她手忙腳亂地去扶,卻已來不及,茶碗傾倒,碗中水淋淋漓漓流了一桌,又沿着桌子淌到地下。
阿葵呆了一會兒,在房内尋到一塊破布,将桌子抹幹淨了。一番勞作之下,她肚裡又咕咕叫起來。卻也怨不得她嘴饞貪吃,而是她方才一摔之下,那食盒蓋并未蓋緊,盒裡的包子散發出香氣來,直往她鼻子裡鑽。她咽了咽口水,閉着眼,探手進食盒内取來包子,取來也不去看包子,仍是閉着眼,一口一口,很快便将它吃了個精光。
她打了個小小的飽嗝,忽聽外頭拍門聲響起,王娘子道:“阿葵啊,後廚的食盒來了!”
這一晚,阿葵得了兩回吃食,自是心滿意足。
晨起時,聽風苑的小厮進來收食盒,見那碗盞皆幹幹淨淨的,便回去報與公子。
“都吃盡了?”少年眉頭微蹙,滿臉狐疑。
小厮喏喏道:“是呢,吃得幹幹淨淨呢,一滴也不剩。碗底都是幹的。”
少年仍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那碗盞中的,是餘老昨日配制的藥水,為着解狼毒之用,摻入了白狼牙磨成的粉末,入口奇臭無比,他吃過一口,便全吐了出來。那叫花子竟然不怕臭?還一滴不剩地喝完了?他甚至還不曾告訴她,那是解毒用的藥水呢。
“今晚再送去之前,把這碗也裝進去。”他一指面前的瓷碗,卻是滿滿一碗藥水,清淩淩的,乍看之下,倒是和一般的清水無甚差别。
小厮答應了便要去,一旁的十七卻奇道:“公子,你不吃藥了?如何全與她吃了?”
齊遠道:“你常看話本,不曾聽過一則北疆秘聞麼?”
“什麼秘聞?”十七洗耳恭聽。
少年慢悠悠地說:“北疆傳說,若兩人同時生了病,隻需一人吃兩人份的藥,另一人的病自然也會痊愈。”
十七:“聞所未聞。這是公子新寫成的話本傳說麼?”
齊遠說:“哪那麼多廢話,你去瞧瞧那叫花子,看她這兩日馴馬功夫如何了?有沒有好好做馬奴。”
“哦。”十七一聽公子提起那叫花子就渾身不爽利,随口應了聲,正要出門,旋即,他轉回身,疑問道:“公子,兩日能學會什麼馴馬功夫啊?她是叫花子,不是神童奇才。”
少年眯起眼,起身,擡腳将他踹出了門。
“以後記得少說廢話。”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十七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無可奈何地咕哝道:“公子你這睚眦必報的性子也該收了罷,老這麼摔打我,我長不了個兒,以後如何還護衛公子啊……”
他的抱怨聲極小,門卻忽然被拉開了。他吓了一跳,臉上一僵,“公子,你這……你聽到我說話了?”
正當他疑惑公子何時修得驚人耳力時,少年幾步下了台階,不耐地回頭問:“什麼?”
“沒聽到就好。”十七小聲嘀咕了一句,跟上少年,說:“沒什麼,剛剛有隻蚊子叫呢。哎,公子,你這是要去哪兒?”
馬房裡,阿葵正眯縫着眼兒,透過木栅欄的縫隙,往小圓頭馬倌那邊瞧。
老馬倌一刻前便出去了,也不帶阿葵,阿葵便想他必是去了圓頭馬倌那兒,又聽得那頭馬兒叫喚,便越發好奇那邊在做什麼。
木栅欄紮得十分緊實,相連的木闆間,隻餘着一線縫隙,阿葵把臉貼到闆子上,眼睛也眯成一條縫兒,努力地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