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開祥手上保下黃炳譽之後,韓仲昌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一直緊盯着吳宏的動向。他剛有異動,韓仲昌立刻縱身追趕,邊走還邊沖着程立錦喊:“程世伯,小侄有件事要辦,就此别過,以後有機會再來看您!”
一切與計劃相合,紫璇微微一笑,不再關心堂上的混亂局面,也追了出去。韓仲昌在她的前方十米處,在他之前則是瑾瑜和陸文淵。
他們二人一直守在洪漕幫總舵之外,居高臨下,就等吳宏或是吳宏的手下從中竄出。四人事前便已料想,一旦吳宏殺死範廣勝以自代的謀劃被揭破,必然會伺機逃跑,而他能逃往何處?多半會聯系他真正的上封,也就是紫璇五月間在範宅中曾經與之有過一次對壘的那位“少主”。順着吳宏這條線,說不準能探知對手的老巢所在。
韓仲昌很快追上瑾瑜,兩人沉默又謹慎地跟在遠處的黑點之後。陸文淵輕功一般,奔馳多時之後内力漸漸不支,已經落在了紫璇後面。
吳宏在内力上同樣不占優,腳上又有傷,五十裡一過他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他一直小心注意着身後,見無人追來,時間一長也放下了警惕。體力實在不濟,就停下來取出傷藥給自己裹傷。瑾瑜在其後十丈之遠的樹梢之上望見他的舉動,同身側韓仲昌低聲幾句,韓仲昌點頭,瑾瑜便飛離立足的大樹,向後面飄去。
“吳宏沒發現我們,現在正在給自己包紮呢。”
他找到跟來的紫璇和陸文淵,告訴他們吳宏的情況。
紫璇點點頭,對瑾瑜道:“你陪着陸大哥,我往前面去。”
吳宏略事休息之後便再度出發,雖然速度不快,但途中不再作任何停留,天擦黑時終于趕到了無錫。
韓仲昌四人分成兩撥,一前一後跟着他進了無錫城,然後眼睜睜看着他敲開了一處店鋪的後門。與他閃進門縫同時,韓仲昌騰空而起,輕輕蹿上了屋頂,紫璇也暗暗随着。
輕輕揭去一片瓦,吳宏正在和一個掌櫃服色的人說話,兩人低聲密語,即便是紫璇聽力極好,也聽不真切,隻是斷斷續續地捕捉到“洪漕幫”、“少主”還有什麼“河”幾個字眼。
韓仲昌沖她搖頭,很明顯,靠偷聽很難獲得什麼有用的信息。萬幸的是,吳宏和鋪子掌櫃的很快說完,掌櫃的叫來夥計又嘀咕了兩句。然後吳宏便從後門又閃了出去,隻不過此時後門外停着一匹馬,夥計将一個包袱交予他,他翻身上馬,立刻向北出發。
紫璇和韓仲昌旋即跟上。
如此疾行,一直到過了高郵地界紫璇才覺出不對來。她明明傷了吳宏的兩隻腳腕,就算他用了上好的傷藥,也絕不至于立刻便能在馬上縱越自如。可是看前面那人騎馬的姿态,小腿緊緊夾着馬腹,腳腕随着胯|下馬兒的飛馳不住地上下顫動,可那人卻渾不在意,腳腕處也未見有血迹滲出。
她将發現的疑點告知韓仲昌,韓仲昌提速将馬上的人捉了回來。懷疑被證實,此人根本不是吳宏!早在無錫時,人就已經被掉了包!
紫璇抽出短劍往那人頭上招呼,一聲驚叫過後,那人的頭發被削掉一半,人也吓得面如死灰,膝蓋直直地撞到了地上。
“你到底是誰?”紫璇厲聲喝問。
那人瑟縮着身子,上下牙打着架說出了自己的姓名:“小的……小的何……何富。”
“你是倪家莊的人?”
何富卻好像第一次聽說這個名目,茫然搖頭:“不……不是。”
“那你的上封是誰?”
“小……小的一概不知,小的隻是一名夥計,是我們掌櫃地讓我騎馬一直跑……跑的。”
紫璇将劍橫在他面前:“想清楚再說!普通的夥計能有這麼好的騎術?”
何富汗如雨下,可對着紫璇的劍,他根本沒有膽子擡手去擦,隻得眨巴着因汗水滴入而不舒服的眼睛,道:“我……我真的不知道。”
“吳宏知道我們一直在跟蹤他?”紫璇換了個問題。
“吳宏是……是誰?小的并不知道。”
“一問三不知,當我是傻子不成!”紫璇将劍尖抵在他的心口上,厲聲道:“那你身上的衣服那裡來的?”
何富想用手去扒拉紫璇的劍又不敢,于是兩隻手無謂的上下揮舞,同時仍舊嘴硬着:“我真的不知道,這衣服也是掌櫃的給我,叫我穿上的。”
韓仲昌在一旁看着,突然發現了什麼,一把抓住他的左手,将袖口翻上去,他的手臂内側便漏出一個“水”字,紫璇不明所以,立馬湊上前去看。
“你是響水幫的人?”韓仲昌扭着他的手臂将字送到他面前。
何富臉色大變,即使沒有說話,也已經道出了答案。
“響水幫,”紫璇切齒冷笑,“原來響水幫也投靠了倪家莊。”
“如果我們沒有攔下你,你打算一直去往淮陰嗎?”韓仲昌問。
紫璇将劍往前進了一寸,何富跟着高喊了一聲。
“問你話你就說,别忘了說實話!”
“是是是,我說,我說,求女俠饒命!”
“你在響水幫是何階何職?”
“小的是山陽分舵的幫衆。”
“何時因何事到了無錫?”
“三天前,幫主要小的到無錫傳遞消息,其餘的小的并不清楚。”
“傳遞什麼消息?和誰聯絡?”
“這個小的也不清楚。幫主隻是休書一封叫我交給那家店的掌櫃的,具體上面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
“要是我們沒攔下你,你準備往哪兒去?”韓仲昌見紫璇陷入思緒,似乎有一些情況,便替她發問。
“我……我哪兒有什麼打算,是掌櫃的……他讓我速去宿州分舵。說那裡會有人接應……”他偷偷瞄了一眼離自己胸口不到半寸的劍身,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