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紫璇一時并未回答。
“有機括能發射銀針的武器并不稀奇,可渨了麻藥的銀針卻不多見,”俞映華将她再次仔細打量,最後問道:“難道你是許淑平的傳人?”
關于這一點,紫璇倒無需隐瞞:“你猜得不錯。”
“你是她什麼人?難不成是她的女兒?”
“晚輩是天魄門文遠骥的女兒,許前輩是師祖夫人,算是我的師祖娘。”
“切~”俞映華撇嘴道,“狗屁的門主夫人,有什麼了不起!”
“她本人也并不稀罕‘門主夫人’的名頭,是以我們平日裡都喚她作‘姥姥’。”紫璇有意維護許淑平,故而解釋道。
“姥姥?”俞映華玩味着這兩個字,突然笑了,“這麼老氣橫秋的,倒真是她的做派!”
“她還好嗎?”隔了一會兒,她才又起了話頭,語調轉為柔和。
“姥姥隐居山間,有一衆小輩作伴,過的……還可以。”
“你說話支支吾吾,可見她也不怎麼開心。”俞映華一語道破,紫璇無法反駁。
“她的一生都叫她那個野心勃勃卻沒什麼能耐的爹給斷送了,換做你。你能開心得起來?”俞映華又道。
涉及長輩過往隐私,紫璇不敢妄言,隻能沉默不語。
俞映華無奈笑笑,突然怅惘起來:“我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
紫璇向她臉上看去,說不清是痛苦還是憤恨,她的五官古怪的扭在一起。
“我是富陽大戶俞家的長女,自小便喜歡習武,後來認識了淑平,也沒少和她切磋。她總是規規矩矩的,我很瞧不上,總想帶着她離經叛道,和我一起遠走天涯,共建一番事業。後來,她嫁了人,我便投到了曹家堡的麾下。
“我是女子,就算武功再好。一般的幫派、門戶也不肯收我。當時曹家堡的堡主是盧金良的父親盧淩峰,他賞識我的才華,便讓我女扮男裝,替他做些隐秘的事情。随着我立的功勞越來越多,我在曹家堡的地位也水漲船高,他的兒子盧金良便起了嫉妒之心。旁人不知道我的身份,他知道。盧淩峰老了,曹家堡的事情便漸漸交接于他,他得了便利,就設法當衆揭破我的女兒之身,還将各種污糟罪名構陷于我,讓老堡主厭棄我,從而将我除去。
“我為曹家堡鞠躬盡瘁,奉獻了十年青春,竟被他這樣侮辱。我拼死逃了出來,可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勢要重振旗鼓,把屬于我的一切都奪回來。”
“因盧淩峰交代給我的好多事盧金良并不知情,所以我還有些可以拉攏颠覆的人脈。後來不知為什麼他竟然跑去你們天魄門挑釁,非但沒有撈到好處還惹了一身騷,我便趁此機會讓我安插在堡中的内線掀起叛亂,重創了曹家堡。”
“再後來,我帶着人在此處建立起木蘭莊,以前我沒能通過曹家堡達成的目的,務必要在此一一做到,将踐踏女子的男人踩在腳下,為後世江湖女子樹立一個典範。”
說到這裡,她的眼睛對上紫璇的:“可惜,被你們截斷了。”
紫璇對此并不回應,畢竟她隻願意看見自己想看見的,和她辯論并沒有用。
“不過我不後悔!”俞映華突然站起來,在小小的密室内大步地轉起了圈子。
“這一輩子,我從沒有在自己想做的事情面前退縮過!想怎麼活就怎麼活,就算是一朝死了,也無甚可惜!”
“一朝死了,也無甚可惜。”
這句話仿佛一記大錘,重重敲在紫璇心上。
俞映華停下來,看着她道:“你年紀不大,還體會不到我們這種已經活了半輩子,開始張開臂膀迎接死亡的心思。”
說着她便大笑起來,可笑了沒幾聲,一口黑血自她的口中噴出,如果不是紫璇及時扶住,她勢必會癱坐到地上。
“你怎麼了?”紫璇扶她坐在桌邊,忙去檢查她的全身,果然在腋下一個極不顯眼的地方發現了一枚蛇形镖。不用多說,镖上一定有毒。
紫璇當機立斷,封穴、拔镖、剜去傷口腐肉一氣呵成。她等了又等,傷口中還是源源不斷地流出黑血來。眼見着俞映華已經暈死過去,根本容不得她思考,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取過佩劍,在自己腕上劃了一下,用力撐開俞映華的嘴巴,讓自己的血滴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