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一個藥名一個藥名地看過去,絕望地想着或許自己能借此從記憶深處找出一兩味解毒的藥物。突然之間三個字跳入眼簾:穿破石!腦中回想起剛剛紫瑛說的話來:“李廣天生神力,能夠射中石頭……”
他突然驚覺,立刻轉身,望着第二幅字畫飛快地思考:“史書上說,‘李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中石沒镞’*……不正暗合‘穿破石’三字的意思麼……難道,這四副畫竟是四個謎題,對應的是四種藥材?”
他打起精神,再看那些畫。第一幅畫的确是董仲舒無疑,“董仲舒……天人合一……漢武帝獨尊儒術、罷黜百家……不對,不是這個……春秋繁露,和它有關!相傳董仲舒夢蛟龍入懷,乃作《春秋繁露》……”
他一面思考,一面眼光在在各種藥名處流連,忽然瞥見“白附子”,悟道,“蛟龍,即大蛇,‘白’可做白蛇解,白蛇附身,不就是‘白附子’嗎?”
連破兩個謎題,瑾瑜信心大增,去看第三幅畫,一個男子舉杯向天,天上一輪明月,題字曰“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這畫的是李白,李白有什麼典故呢?……太多了,要從何處去想……”
紫璇見他神叨叨地低語,一會看畫,一會看藥櫃,便問道:“你發現了什麼?”
瑾瑜便将自己的猜測講給她聽,紫瑛也跟着興奮起來,随着他的言語也看向了第三幅畫。瑾瑜仍在凝神靜思,紫璇卻先指出來:“這是‘向天盞’。”她文史之識稍欠,忽略了題字和李白這個人,反而能夠化繁就簡,直接從畫面上看出關鍵。
第四幅,畫的是一個女子,卻着戎裝,上題:“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這個典故紫璇并不陌生,馬上點出:“這是木蘭從軍的故事。”
瑾瑜點頭,卻想不到這對應的是什麼藥材,一時滞住了,隻管盯着藥櫃上的藥名一遍又一遍的浏覽,期待能在無意間發現某個藥名和字畫的關聯。
紫璇也望着最後一幅畫出神,口中描述出自己看到的内容:“木蘭手裡捏着一隻花,頭盔被放置一邊,似乎要簪花。”
瑾瑜順着她的話往下想:“著我舊時裳,便是要恢複女裝,自然是會簪花的……木蘭着舊裳,再度簪花……旋複花!”他立刻把藥櫃上“旋複花”三個字指給紫璇看。
紫璇大喜,和瑾瑜飛快拉開四味藥所在的抽屜,卻立刻犯了難。配藥不僅是知道有哪幾味藥材這麼簡單,每味藥材用料多少,按什麼順序下都頗有講究。兩人忙活了半天,仍是白費力氣,眼看紫瑛的狀态越來越差,饒是冷靜如紫璇,也不禁一拳打在藥櫃之上,好幾個抽屜都被撞得彈了開來。
就在這時,那道鐵門霍然洞開,一個黑影沖進門來,朝着紫瑛所在的方向奔去。瑾瑜離紫瑛更近一些,立刻護到她身前,和來人對了幾招。對方武功還不如自己,倒不是什麼厲害人物。
來人幾度想越過瑾瑜接近紫瑛,都被他擋了下來。紫璇也越過幾案期到他身後,堵住了他的退路。
可是他似乎比誰都要着急,大叫着:“快讓我過去,我是來救人的!”
“你說什麼?”紫璇揚起的手凝滞在半空中,疑惑地打量起來人。
他是一個頗為壯實的男子,身上背着藥箱,滿頭大汗,似乎是從别的地方趕過來的。他指着藥櫃:“你們已經闖過了我師父設下的關卡,我是來給這位姑娘解毒的。”
紫璇不敢輕信,懷疑地盯住他的藥箱,那人焦急攤手:“我真是來救人的。哎呀,你們别不信我。這毒入體,耽誤的時間越久,傷好的就越慢。你們快讓開,讓我去救她。”
紫璇遊移不定,瑾瑜先讓出路來,自己則繞到紫璇身邊,對她點頭,意為:“他不像裝假。”
那男子從藥箱中拿出一個小罐子,扶起地上的紫瑛,将罐中的液體喂給她。紫瑛嗆了一下,有許多褐色的藥汁流了出來。那男子用袖子細心地幫她擦去,讓還站在他身後的紫璇将人幫忙扶起。
紫璇立馬上前,按他的要求,将紫瑛的頭靠在自己身上。隻見他點了一根粗燭,又從藥箱中拿出一把又細又薄的小刀來。小刀在火上烤了一會,那男子手掌一翻,以極快的速度插入了紫瑛中了箭的傷口,紫瑛登時痛得大叫起來。
紫璇死死地扳住她,以免她亂動傷到自己。那男子對她點頭,接着手腕用巧勁在傷口裡一剜,三兩下就取出了箭簇,将它扔在一旁。
紫瑛肩頭血流不止,剛開始流的是黑血,慢慢地轉為紫紅,最後才是鮮紅。紫璇知道毒血流出的過程必不可少,雖然心焦,卻依然緊抱着紫瑛,在她耳邊輕聲安撫她。
趁着此時,年輕男子吩咐瑾瑜:“取白附子七錢、穿破石兩錢、向天盞四錢、旋複花兩錢,和另外半幅藥投入沸水之中,大火煮到水幹為止。”瑾瑜立刻照他的話去辦。
過了一會,紫瑛肩頭的黑血已經流盡,男子立刻展開針灸用的布包,出手毫不猶豫,片刻間便封住了她傷口周圍的要穴。
瑾瑜照看的藥已經熬幹,隻剩藥渣。那男子讓瑾瑜把藥罐直接端過來,取出包紮用的棉布,将藥渣均勻塗在棉布正中,裹在紫瑛傷口上。紫瑛迷迷糊糊地喊了幾聲痛,又暈了過去。
那男子這才擦了擦額上的汗,咧嘴向紫璇和瑾瑜道:“好了,再躺個兩三日便可無虞。”
由他帶路,紫瑛和瑾瑜将紫瑛送到另外的屋子去養傷。安頓妥當後,那人才道:“忘了介紹,我叫章煦。你們是來找我師父的?”
紫璇在桌邊坐下,冷着臉看他:“你是‘百草毒王’王三山的徒弟?”
章煦腼腆地笑笑:“正是。”又帶着愧色道,“我師父性子古怪,這些年又少有人上門,寂寞壞了,便喜歡在這些謎題上和人較勁,你們可别怪他。”
紫璇心有餘悸,說話便有些沖:“想較勁有的是法子,為何要拿人命做賭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