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錫到嘉興再至金陵,紫璇一路上受傷不斷,雖然都不至于危及性命,但因失于休養,以至于傷情反複、難以痊愈。特别是在嘉興,原本的傷就未能及時醫治,在範宅纏鬥時又裂了傷口,還受了内傷。直到此時得齊雅雯悉心照料,她的身體才有了起色。
自離開秋山居已過去一個半月她不僅一無所獲,還讓一個在武林中沒什麼名頭的洪漕幫圍追堵截,差一點就要成擒,怎們能不讓人懊惱。瑾瑜打聽到洪漕幫的勢力尚未在金陵露出行迹,紫璇便打算立刻下山,卻被瑾瑜母子勸住,讓她務必養好傷再走。
“你的傷還沒好,幹嘛着急走?”瑾瑜急道。
“倪家莊興風作浪,天魄門被架在火上烤,立等着各處消息和線索。說好了分三路查訪,可是我在倪家莊失手,根本幫不上忙。如果不加緊些,關于天魄門的謠言越傳越廣,想洗脫嫌疑就更難了。”
“倪家莊有備而來,你的小小失利原本也在意料之中,能從中安然逃脫,已經說明你本事不小了。何況還有文門主和江兄他們一起努力,怎麼會因為你的些許失利就不成事呢。”
齊雅雯也道:“是呀,系鈴一時,解鈴千日,越是重要的事,越要耐下心來。眼下你的身體是第一要務,切不可着急。”
紫璇眉頭擰在一起,從嘉興起壓抑多日的郁悶焦躁似乎要一起跳出來:“說到底,都怪我功夫不到家,那麼容易就着了敵人的道兒,緻使困頓難行。”
“不能這麼說,他們人多勢衆,又躲在暗處,你一個人怎麼抵擋?”齊雅雯聽她責備自己,心裡替她難過,再次開口勸她。
“就說我這傷,如果我練功再勤些,内力再好些,就可以自行運通經脈,不需要現在這麼麻煩、拖這麼久。”
齊雅雯再次拉住她手,看着她的眼睛說道:“你怎麼老是責怪自己?武林中那麼多成名大家,都不一定百戰百勝,更别說自行療傷。你才多大,就對自己要求這麼高。病了傷了就吃藥,既不要埋怨自己,也不要着急,都會好的。”
瑾瑜也在一旁幫腔:“是啊,這又不是你的錯,幹嘛把責任都加到自己身上。而且,要想查出倪家莊暗地裡的陰謀,你得先有一個好身體。否則,敵人強悍,你拿什麼跟他們相抗呢。”
紫璇又何嘗不知道這一點,隻是焦急之下,有些意氣用事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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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雅雯有一手絕好的琴技,每日早飯後,她都會坐在樹下彈琴,有時歡快跳躍、有時惆怅感傷,饒是紫璇這種性情冷淡的人,也喜歡在袅袅的琴聲中坐一上午。
除此之外,她也偶爾會坐在齊雅雯旁邊,靜靜地看她做針線。紫璇一向隻在武學上下功夫,于女紅之道一竅不通。雖然天魄門中也有精于此道的女眷,但她總覺得這些女子技藝過于瑣碎無聊,并非自己所好,所以從未留意過。此時見齊雅雯穿針引線,不過一會兒功夫,一朵小花、一隻蝴蝶便躍然于繡料上,栩栩如生,紫璇覺得相當神奇,啧啧稱歎。齊雅雯見她看的入迷,繡得就更加開心。
瑾瑜但凡出門,總會帶一些精緻的吃食回來,基本上都是江南本地的特色,紫璇很少見過。有一次,瑾瑜還買了一對小小的白玉制成的耳墜回來,但是不好意思送給紫璇,還被齊雅雯和芝華私底下嘲笑了許久。
紫璇偶爾也會和他說兩句話,但大多是詢問外面的情形如何、城内是否有洪漕幫的痕迹等等。除此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枯坐,或和齊雅雯待在一起。
瑾瑜見她總是神色郁郁,有心開導,卻不知道該如何做。
有一次,紫璇拿着阿瓊留下的手繩呆呆地看着。瑾瑜第一次見這樣東西,便問“這是什麼”。紫璇将阿瓊臨死前對她的請求告訴他,還把那張寫着“鄧州南陽石橋鎮”的紙條給他看。她雖然嘴上不說,但瑾瑜知道她對于阿瓊的死非常介懷。特别是她的母親也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阿瓊于她多少有一些“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意味。
“去範宅之前,她應該就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否則也不會提前寫好紙條放在身上。”紫璇怅然道。
“你是說,阿瓊意識到去範宅必定九死一生,就沒打算活着出來?”
“恐怕還不止如此。與其說她是去尋仇,不如說她是為了求死。”
“求死?為何?”
“大概是太痛苦、太絕望了吧,她早就不想活了。報仇也隻不過是最後一個讓她能暫時活下去的理由。一旦真的能了解這件事,活着也就沒有意義了。”
“可是……我不明白,活着才會有希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