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紫璇問。
新燒的茶水滾燙,阿瓊卻渾然不覺,将杯中的茶喝了一半、撒了一半,然後緊緊攥着茶杯道:“當時我昏了過去,再醒來時已經被扔到了亂葬崗,身邊都是死人。我吓壞了,可是無論我怎麼叫,娘也不說話。有一個路過的人指着我娘身子底下,說還有一個嬰兒,是個男孩。可是他身子冰冰涼涼的,已經死了。”
“那是?”瑾瑜驚訝出聲。
“我弟弟,他還沒有足月,那麼小,眼睛都沒有睜開……”
“當時你的年紀也不大,後來這些年你是怎麼活下來的?”紫璇問。
“怎麼活下來的?自然是生不如死,如果不是為了殺範廣勝給娘和弟弟報仇,我早就死了。”阿瓊擦擦面上的淚水,站起來,走到紫璇面前:“怎麼樣,你幫不幫我?”
紫璇沒有回避她的眼神,聲調沒有起伏,仿佛在談一件公事:“可以,不過我們還得再等等。”
阿瓊稍稍露出笑容:“好,這麼些年我都等過來了,不差這幾天。你先好好養傷。”
紫璇點頭,又道:“我說‘等幾天’,一個是要等我的傷再好一些,這樣出手時能多幾分勝算,二也是因為我們需要等待機會。”
“什麼機會?”
“一個能夠進入洪漕幫的機會。”紫璇把臉轉向另一邊的瑾瑜,“方公子,你和這裡的商行有些交情,可否從他們那裡打聽一下,範廣勝近來都和什麼人來往,喜歡去哪裡,從中看看我們如何才能接觸到他?”
後來,方瑾瑜私底下問過紫璇,為何這麼爽快就答應阿瓊的請求,他雖然同情阿瓊的遭遇,但也擔心此舉太過危險,紫璇剛剛躲過了洪漕幫的追捕,趕緊遠離這裡才是上策,為何還要潛入洪漕幫?
紫璇冷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盤算:“潛入洪漕幫不單是為了阿瓊。洪漕幫雖然人多勢力不小,但從不牽涉江湖上的紛争,這一次居然為了抓我,從無錫到嘉興一路上安排了不少人手。此事很不尋常,也說明倪家莊能夠動用的勢力絕對超出我們的想象。
此番潛入,我需得搞清楚到底是洪漕幫中的什麼人和倪家莊勾結在一起。至于幫她報仇……她要殺的畢竟是洪漕幫的幫主,我絕對不能漏出身份,否則牽連到天魄門就麻煩了。所以,我們隻設法幫她接近範廣勝,至于能不能順利地殺了他,就要看她自己運氣了。”
紫璇說“我們”,就是把瑾瑜也算了進去。終于,她不排斥讓自己一起涉足其中了。瑾瑜十分欣喜,以至于都沒聽清楚紫璇後面說的話。
沒想到,接近範廣勝的機會得來全不費工夫。瑾瑜在去商行結算賬目的時候,從掌櫃口中得知五月十三是範廣勝的生辰,他會在自己的宅子裡辦一場宴會,嘉興城裡乃至江南運河上下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去上門去祝賀。
瑾瑜便假意表示自己也想去見識見識,若是能和洪漕幫的幫主攀上關系也對自家的生意有所助益。掌櫃的不疑有他,立刻說他可以幫忙弄到範廣勝生日宴請的帖子。
為了答謝,瑾瑜還買了一把掌櫃喜歡的古玩扇子送他,楊煥呲牙說他這麼花錢,回去方乂安必定要狠狠責罰。他并未告知告訴楊煥此舉的目的,對于楊煥的調侃也隻是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