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頌玉與李頌立聽聞李頌亭的喪事之後,一開始本是趁偏門無家丁看守,趁虛而入,隻想不費吹灰之力拿到李家的家業,未曾想竟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現下被這麼多家丁層層包圍着,腿腳竟忍不住顫抖起來。
“以多欺少是吧?這樣你們勝之不武,改日我們定會再來!”李頌玉嘗試着提高音量,為自己壯膽。
無人回應。
兩人嘗試着從層層包圍的家丁中擠出去,但任他們如何努力鑽角度,面前的人牆就是不露出任何一條縫。
“讓他們走。”方姑不緊不慢地說道。
人牆聞言當即散開,李頌玉和李頌立灰溜溜地擠出了圈子。
“你給我等着,我想要的一定會拿到。”臨走前李頌玉還要再冒一句狠話,食指無禮地指着方姑。
小厮看不過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握住了李頌玉的食指,接着強迫他将食指折了回去。
“還不走?那今日便留下來一同用晚膳吧。”
李頌玉環顧了靈堂内外兇惡的眼睛,心中發怵,挽着李頌立的手臂,一瘸一拐地逃出了李府。
“夫人,小的來遲,願領家法。”
“罷了,收拾靈堂吧。”
經此一鬧,靈堂内已是一片狼藉,家丁們沉默不語地收拾起來。
“娘,我怕。”李無期一身缟素,滿臉惶恐地說道。
方姑将李無期攬到懷中,輕輕捏了捏他這張與李頌亭有着四五分相似的臉,拼命擠出一個笑容,說道:“無期乖,娘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言罷,又看向靈堂中停放的棺材,接着道:“也會保護你爹和我苦心經營多年的家業。”
直至李頌亭下葬那日,方姑心中一塊石頭才算是落了地。
而另一塊石頭卻又被懸了起來。
“方姑何在?”
郡中衙吏突然造訪李府。
“正是民女。”
“昨日有人告你通奸,速速随我去衙門走一趟。”
下葬那日的天應景,若有若無的細雨在空中飄着,方姑匆匆交代了李無期幾句話,便在衙吏監視之下離開了李府。
明月郡分區的縣令高坐公堂之上,右手摸索着案桌上的驚堂木。
“堂下何人?”
“民女方姑。”方姑不卑不亢地答道。
雨天來往的衙吏腳踩泥水,将公堂之地攪得泥濘不堪,方姑跪于地上,衣裳旋即染上黑色的泥水,稍顯狼狽。
“昨日有人往官衙中告狀,告你有夫之時不守婦道與人通奸,你可知?”
“何人告我?”
縣令摸了摸驚堂木,沒回答。
“可有證據?”方姑再問。
“那人言曾于夜間見你與一男子鬼鬼祟祟出門。”
“可有人證?”
空口白話,任誰都可以說見過。
“自然是有的。”李頌玉與李頌立二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幾日未見,那腔調還是讓人讨厭,方姑此刻恨不得将耳朵捂起,免得被污了耳。
“嫂嫂,許久未見你還是這般狼狽。”
方姑嗤笑一聲,說道:“你便是那人證?”
“是。”李頌玉攜李頌立一同朝縣令跪下,道:“草民有冤情要申訴。”
“你有何冤,速速道來。”
“此婦為我大哥李頌亭寡妻,大哥常年外出維持家計,她便趁機與郡中其他男子私通,共謀李家财産。”
“你憑何證明我有私通之實?”簡直是無中生有。
“此物便為憑證。”李頌玉從袖中掏出幾封書信,交由一旁的縣丞遞上了案桌。
縣令展開書信浏覽了一番,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方姑,這可是你的字迹?”縣令又将書信遞還給縣丞,讓縣丞放到方姑眼前。
這書信不知為何每一封右上角部分都被撕了去,隻留正文内容,都是些男女之間濃情蜜意的話。字迹确實是自己的沒錯,可看書信的内容分明是寫給李頌亭的,怎會落到李頌玉手中。
“這書信你從何得來?”方姑略過縣令的提問,話鋒轉向李頌玉。
“方姑!我且問你書信上的是你的字迹與否?”縣令不給她其他開口的機會。
“是民女的字迹,可……”
“既是你的字迹,那通奸圖謀家産一事便确鑿無疑。”
“大人明察,民女冤枉!”方姑雙手伏地,将頭磕在地闆上。
縣令将案桌上的驚堂木一摔,裁決道:“人證物證俱在,休想狡辯!李頌亭的家産即日起交由李頌玉、李頌立二人處置,念你家中尚有幼子,特準你今日回府中交代後事,明日便須主動歸案,聽後發置!”
兩個衙吏從身後走來,一人押着方姑的肩讓她絲毫不得動彈,一人掰着她的手強令她在狀書上畫了押。
“退堂!”
縣令言罷大手一揮,又将驚堂木拍得聲如雷轟頂,兩旁靜立的衙吏恍然睡夢中驚醒一般,敲起了手中的水火棍,接着不由分說便将跪着的方姑架出了衙門。
“大人!民女實屬冤枉啊!”
方姑被拖着遠離公堂,聲音越來越遠。
衙門外不知何時圍了一圈人,見方姑出來之後悉數散開了。
來時尚是蒙蒙細雨,審案期間雨不知何時大了起來,衙門前積了一窪泥水,方姑也不顧此刻形勢如何了,她還不能回府,一旦回去就意味着她認罪了,她問心無愧,不可平白受這污名。
她将裙裾一提,毫不猶豫地跪在了衙門前的空地上。
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