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川起身,猩紅的雙眼環顧四周,緩緩道:“褚雷帶人将太子殿下的馬帶回去,切不可有誤。還有今日馬吃過的所有草料,接觸過馬的人,一個都不許落下,全部帶回去好生看管起來,等候審查。”
爾後,他又擡眼去看蕭州,見他仍似還未回過神。想了想,又轉過頭對蕭赫道:“四哥,還要麻煩你下令。咱們所有人帶來的侍衛、婢女怕是都要拘起來,包括東宮的。”
蕭赫颔首,道:“應該的。”遂轉身去吩咐了。
蕭川又朝着蕭朤道:“十三,你與我親自擡太子殿下回去。咱們、得趕緊回宮,跟父皇請罪。”
蕭朤連忙上前,跟蕭川一起去擡蕭燚。外圍的蕭冊兩步跨了進來,扶着廂門道:“我與你們一起。”
蕭川不語,幾人将蕭燚平躺放到了廂門上。
蕭赫此時也回來了,手裡拿着一件寶藍披風。他将披風輕輕蓋在蕭燚身上,拿一塊帕子拭去他臉上的血水,然後翻起披風兜帽蓋住了他的臉。
一行人擡着蕭燚,蕭川與蕭朤一個在前,一個在後,蕭赫與蕭冊則一左一右,後面跟着蕭州和蕭虤。沒有一個人說話,所有人的心情跟腳步都一樣的沉重。
一國儲君,驟然意外身亡。一個處理不好,無論是朝堂,還是邊境,都會引起不小的動蕩。
而此刻,在場的每一個人,誰的命運不是跟大啟興衰息息相關的?
弈甯覺得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簡直就像是夢境一般。她與三王妃、六王妃互相對望了一眼,三人面上雖還勉強撐得住,心裡卻都是說不出地震驚與恐慌。
待幾人回到跑馬場,蕭燚的遺體已被安置在了弈甯的馬車上。六王妃握着弈甯的手,道:“弟妹與我同乘吧?”
弈甯點頭,她随着六王妃上車,眼睛卻在人群中搜索着蕭川。現場一片混亂,他不在這裡,卻不知去了何處。
她心裡亂得很,有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六王妃已上車了,正在催促她,她隻好提起裙子跨上了馬車。
于此同時,一側林子裡。
“三哥,是你嗎?”蕭川鐵青着一張臉問。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蕭州卻是聽懂了。他猛然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蕭川,道:“安舟,你懷疑我謀害太子?”
他胸口劇烈起伏,從太子出事到現在,說不害怕那是假的。那馬是他讓人養的,事發之時,他一眼便認出來了。
可養馬的人幾天前就失蹤了,連帶着那幾匹馬也不見了。他一直在找,奈何無論是人,還是馬,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半點線索也無。
他知道事到如今,自己恐怕是着了人的道兒了。後面一旦被查出馬的來路,自己即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屆時,定然是萬劫不複,而這個可能性是極大的。對方抓着瑞王府這麼大一個把柄,自己豈不是最好的替罪羊?
到那時,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救他、願意救他,怕也就是眼前這位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了。
此時若再隐瞞不說,隻怕後面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心一橫,他道:“這馬确實是我讓人養的,一共三匹。也的确是想過有朝一日,拿它們來設計太子,但我并未想過直接讓他死。你知道的,就太子那個身子,熬不過去是遲早的事兒,我犯不着冒這個險。而且那些馬和養馬的人早幾日就不見了。更何況,今日是你的生辰,安舟,即便我再想要哪個位置,也絕不會選在今日動手。”
蕭州的話說的十分誠懇,蕭川是信的。他其實在話問出口之前,就已經猜到事情應該不是蕭州所為,畢竟那養馬的人如今還在自己的府邸關着,蕭州這兩日也的确一直在找人。
可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我近日正好得了一匹好馬,與你幾人賽賽如何?”他想起太子之前的話。他說他得了一匹好馬,那這馬究竟是誰獻給他的?
這明顯是一個圈套,設置這個圈套的人,他真正的目标究竟是太子?三哥?還是他蕭川?亦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箭三雕?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轉身拔腿就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又回頭對蕭州道:“三哥還是快些回去吧,時間長了,恐要遭人懷疑的。”
言罷,便一個跨步出了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