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等了一陣,聽着他鼻息沉勻已睡熟,輕輕抽出手,将他的手送回被内,又将錦被四角壓好,才走出屋來。
二位嬷嬷正帶着再招等人清掃屋舍,蘇季揚等幫着搬拿重物,将物件回歸原處。
見姚姜出來,再招跑過來:“夫人怎的起身了?不如再歇一歇,家中屋舍清掃完畢了夫人再出來。”
馮嬷嬷迎上來:“夫人可饑渴?竈間溫得有吃食。”
姚姜真餓了,她點了點頭,馮嬷嬷即刻往竈間去了。
姚姜則走到了家門前,拉開院門,隻見街上有百動行走也有巡視的兵士,各家都清掃家門前的積雪,修繕自家的屋舍。
用完飯,姚姜步出家門,小四與再招跑來:“夫人要去何處?”
姚姜:“我就出門看一看。”
小四回頭看了看,姚姜這才發現住在家中的林振羽等人已離去。
她微微一笑:“此間的骠騎營兵士都返回軍營,可見城中平安了。現下你們陪我出去走一走,我們先去城北,而後去往城南。”
還未走到軍營,便見營内熱鬧之極。
小孤城兵士與骠騎營兵士正搭建帳篷,先前支撐帳篷的木柱木杆都已被姚姜拆成了箭杆,他們搬來了南城門外的拒馬樁拆開,拆出的木柱讓工匠釘為支柱,撐起帳篷。
看到姚姜來到,他們都對她拱手行禮:“衛夫人。”
守營門前的兵士則在行過禮後問:“衛夫人來尋千戶?”
姚姜搖頭:“我現下能到城牆上去看一看了麼?”
守營門的兵士沒出言,姚姜道:“我知曉遊牧騎兵退去了,但想上去看一看。”
那兵士想了想:“衛夫人且稍等。”
林振羽自軍營内出來,對着姚姜抱拳:“衛夫人,現下城門還不能開。夫人不必擔心,城門外還有遊牧騎兵,但大多都凍僵了。我們正在查看,活着的捆縛了集結在一處,凍死的還要挖坑掩埋。這情景并不好看,因此請衛夫人不要到城牆上去。待得這些雜事處置完畢,衛夫人再到城牆上遠眺,便能看到好景緻。”
姚姜謝了他轉身要走,他又道:“衛夫人也不要往南城門去。那處更是事多忙亂,且因先前那邊挖了陷阱,這時正在修整,不會讓人走近。”
“衛夫人,在下有一事請教。”林振羽對着姚姜深深揖禮:“衛夫人怎會想到巴雅爾帶了紅夷大炮的炮彈進入城中?在下想不通,懇請衛夫人解惑。”
姚姜微笑:“我知曉巴雅爾來了,但我以為她熟知北疆的小路,會帶着遊牧騎兵南來,而後率衆攻打。直到遊牧騎兵來在南城門外,我都以為她就在那處。但後來我仔細想過,她南來必定要有所斬獲。以小孤城的情形,若無内應,遊牧騎兵很難攻入其中。”
“我想到了封城前城中亂過兩回,亂那兩回的目的都是對着我與汪娘子。殺掉我與汪娘子,小孤城必定大亂。但因千戶與雷千總早有防備,未能奏效,那之後我猜着城中應當還有遊牧部落的細作。細作不再作亂是在等候時機,這也說明他們當中有發号施令的頭領。我曾數次想到城牆上去看一看,是為了确知巴雅爾在何處。”
“千戶告訴我,遊牧騎兵撿拾了弓箭後,射回來的箭支大多沒有鐵箭簇。我便知曉他們積攢帶鐵箭簇的箭支,留待破城時用。遊牧騎兵要攻入小孤城需要時刻。小孤城食糧欠缺會引起内亂,因此我接管了竈間與農莊,食糧盡絕前都亂不起來。”
“遊牧騎兵圍而不攻,是因他們攻不破城牆。城牆倒塌,遊牧騎兵才能長驅直入。細作在城中的作為是攪渾水,而後設法攻破城牆。”
“城牆很難挖穿,要毀去城牆最好的法子是用炸藥炸開。遊牧騎兵沒有火器,更沒有炸藥。但紅夷大炮的炮彈便是最厲害的炸藥。紅夷大炮雖已沉入了河底,炮彈可未必都毀去了。能想到讓四門紅夷大炮分兩路來到,炮彈也會分路前來。巴雅爾熟知小孤城的情形,攜帶二三枚炮彈來此不難。小孤城守城兵士都未見過炮彈,看到也不識得,還當是客商帶來的奇貨,輕易便能帶入城内。”
“最終十夫長也知曉了,巴雅爾于遊牧騎兵來前,便已帶着她的親信潛入了城中。巴雅爾在北疆學了流利的漢話,她用商隊的路引關文輕易便能入城。隻是這回她的話聲沒有胡味,我們又隻知曉她說漢話時帶有胡味,很難找到她。”
林振羽恍然大悟:“北城門外的遊牧騎兵更多,但南城門外的遊牧騎兵攻打南城門,引得守軍都往那邊去。巴雅爾卻帶着死士潛入北城門左近的軍營,找尋機會将炮彈埋在北城牆下。若炮彈炸響,城牆損壞,北城門外的遊牧騎兵便闖入城中,南城門的守軍腹背受敵,小孤城也就此失陷。”
他呼出口氣來:“難怪北城門外的遊牧騎兵一直不離去。他們在等待炮彈炸開!因城中有人巡視,百姓走在路上都會被盤問,軍營與城牆都嚴陣以待,運入城中的炮彈一直未能送到城牆下去。直到兩邊城外的遊牧騎兵一同攻打,巴雅爾才找到了機會和她的同伴一起動手。”
姚姜微笑:“十夫長所言甚是。不知可找到遊牧騎兵在城中的落足處了?”
林振羽:“城中已搜過,遊牧騎兵沒在客館落腳,百姓家中的人口也有實數。不過城中有幾戶人家沒有百姓居住,程主簿已将這幾戶人家的鄰居都召了去仔細盤問,巴雅爾與她的侍衛先前應當是在這幾戶人家内躲藏。”
姚姜:“可有人往歸雁城去了?”
林振羽:“衛夫人放心,遊牧騎兵退去,千戶便已派了兩名身手不錯的同袍用長繩翻出城去,他們在城外找了四匹被醉倒的遊牧騎兵的健馬,輪換着騎,明日天明前便能趕到歸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