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刀的顔色和使用的呼吸法有關,水之呼吸使用者的日輪刀是蔚藍色的,很漂亮。”
“那不破先生,你的呼吸法是什麼呢?”锖兔銀色的眸子仰頭看他。
自己的呼吸法啊。
“是影子哦。”他回答道。
初春的傍晚,氣溫很快降了下來,每一次呼吸口中都會産生白色的霧氣,正在錘煉的肉|體也蒸騰着熱氣。
富岡義勇在悄悄打量着這位客人。他比锖兔還要高,白天披着羽織看不太清楚,如今隻穿着隊服,肌肉的輪廓便悄然顯現了出來。他的每一次揮刀都像是在生死邊緣的最後一擊,僅僅是劈開空氣的聲音就令他感到汗毛倒豎,好像鋒利的刀刃已經吻上了自己的脖頸,稍微一用力就能輕而易舉地将其切斷。
“......怎麼了,義勇?”
富岡義勇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于注意客人的情況,手中揮刀的動作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好厲害。”富岡義勇微微張大眼睛說道。
不破一怔,随即好笑道:“隻是揮刀訓練......”
一旁的锖兔詢問:“不破先生!我可以和您進行對練嗎!”
“锖兔這是不是太失禮了!?”富岡義勇聽罷連忙去阻攔道,不破先生是客人啊!
“男子漢就是要不斷挑戰!如此才能不斷精進!”鏽色頭發的孩子主動走到了不破的對面,擺好了架勢。
“锖兔......”富岡義勇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
這番光景,讓不破想起了自己在青竹居和矢吹真羽人的每一次對練。與更強者進行實戰訓練是最能迅速發現自身缺點的方式,一些自己不曾留意的小動作、錯誤的刀路,在對手的眼中全部一目了然。
“當然,我接受了。”不破收起日輪刀,從富岡義勇手上接過了訓練用的木刀。
“不破先生,請多指教!”锖兔大喊,随即發動招式向不破攻了過來。
水之呼吸·三之型·流流舞動!锖兔将自身化作柔軟無形的水流彙入狹窄的河道,如湍急的河水般高速移動,身後留下了數道模糊的殘影。
當當當——木刀交擊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富岡義勇瞪大眼睛看向交戰的二人。
好快!锖兔的呼吸法果然比自己厲害多了,但是不破先生把锖兔所有的攻擊都完美地擋了下來。
“打擊之潮!”锖兔轉變招式,如同潮汐一般的多段斬擊向不破湧來。
富岡義勇從沒見過的漆黑影子在不破手中的刀身上凝聚,遠遠看着,那些黑影靜谧、沉默,卻無比鋒利。
在锖兔眨眼間,不破舉刀、揮下,舉刀、揮下。
诶?這也太快了——!?潮水随着木刀流淌,而不破斬出的斬擊直接斬斷了水流!
但是砍擊水流的話,就沒辦法擋住刀——!?
锖兔銀色的眸子睜大,他眼睜睜地看着不破的身影就在眼前,剛才他認為一定能擊中的一刀卻沒能擊中。
後退了?距離判斷失誤了!現在再想發起攻擊是不可能了,得想辦法遠離......
唰——!
鼻尖皮膚的刺痛讓锖兔愣在了原地,不破的木刀直指要害。
“不愧是不破先生,果然厲害!多謝指教!”知道自己已經輸了的锖兔大聲說道。
“呼......”旁觀的富岡義勇松了一口氣。好厲害,不破先生,锖兔也是。我什麼時候才能像他們一樣強大?如果我更強一點,更勇敢......那個時候的我......
“義勇......義勇!你在想什麼呢?該你了!”锖兔扛着木刀拍了拍他的後背,皺着眉告誡他把腰杆挺直一些。
不破阻擋着來自富岡義勇的攻擊,一邊分神觀察着。這個孩子也過于安靜了,但是他的攻擊非常幹淨利落,好像内心無論何時都風平浪靜一樣。
不,這孩子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他總是沉默着,是因為内心有什麼無法宣洩的情感。水面不會永遠風平浪靜,不管是悲傷還是憤怒,總有一天會沖破決口,決堤而出。
其實在柏山結月花和不破到達狹霧山的前一天,锖兔和富岡義勇剛剛大吵過一架。更準确的說,是锖兔狠狠地一巴掌抽在了富岡義勇的臉上。
【如果你再說什麼要是死的是我就好了之類的,我們就真的絕交!男子漢說到做到!】
不敢去想,不敢回憶,因為隻要想起來,就會悲傷到什麼事情也做不了。所以隻能藏起來,藏進一望無際的深海,讓包容的水來掩蓋一切。
哒。不破的木刀再一次點在富岡義勇的肩頭。
“可以了,今天就到這裡吧。锖兔,義勇,你們都很厲害哦。”不破摸了摸富岡義勇的頭,這孩子頭發手感還不錯。身邊的锖兔看着他,然後不破又摸了摸锖兔的頭。
“锖兔,你的最後一擊為什麼會揮空,有想明白嗎?”不破問道。
“......”锖兔想了想,向他搖搖頭。
“因為你還沒有完全了解自己的刀。刀身的長度,鋒利度,韌性,你都要熟知于心。刀能斬斷嗎?刀快要斷掉了嗎?這些事情,你必須心知肚明才行。”
自從矢吹真羽人和不破說明刀的問題之後,不破照例每天都會保養自己的刀,隻不過吃飯、睡覺、上廁所(被矢吹真羽人揪着耳朵罵過之後就沒再這麼幹過了)的時候都會摸刀。漸漸地,刀就如同他的第三隻手一樣,劈砍時可以随心所欲地更改軌迹,刀刃也愈發鋒利,原本難以斬開的堅硬脖頸,現在也像切開黃油一樣順滑了。
“但是......日輪刀會壞的吧?如果換了新的刀,不就需要重新花費時間再去熟悉嗎?”锖兔問。
不破也問過矢吹真羽人同樣的問題。
【這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了解刀并不需要花費太長的時間,優秀的劍士在摸到刀的瞬間就可以與刀互通心意,完全是你這個菜鳥能力不夠罷了!以後有機會的話,去刀匠村和你的刀匠一起鍛刀吧。】
锖兔眼睛亮亮的,情緒高昂:“這樣嗎!我了解了!看來我還需要繼續修行!我現在連岩石都無法斬開啊!”
“岩石?這塊石頭嗎?”不破看向空地中央放置的巨石。仔細看的話,石頭上綁的是注連繩,繩上綁着“之”字形的紙垂。
不破靜靜地看着那塊磐石,身後的锖兔和富岡義勇也在他的沉默中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想要斬開岩石,但是你們有被神明大人保護着哦。锖兔,義勇。”
神明大人?富岡義勇感到非常困惑。
“不破先生,您感覺到什麼了嗎?”锖兔問。
不知道,不破什麼都沒有感覺到。隻是覺得在看過去的一瞬間安下心來,周身一直揮之不去的、充滿擔憂和關切的空氣散開了,好像有人在說“謝謝你”的樣子。
他雙手合十對着巨石拜了拜,不管是哪位神明大人,請您繼續保佑這兩個孩子吧。
锖兔拉着富岡義勇有樣學樣。那之後锖兔再也沒提過劈開巨石這件事了。
“我的師弟們怎麼樣,都非常厲害吧?”柏山結月花來叫他們去睡覺,湊到不破耳邊小聲炫耀道。
“确實如你所說,他們都是未來可期的劍士。锖兔的呼吸法已經非常成熟了,目前隻是受限于年齡與戰鬥經驗,義勇......”不破擡眼看了看被锖兔搭着肩膀的黑發孩子,“那個孩子的憤怒和悲傷,像潮汐一樣從未在他心底停止湧動。但,也是個非常溫柔的孩子。”
柏山結月花叉手枕在腦後。
“鱗泷師父曾經收養了許多孤兒,其中不乏天資聰穎者,但無一例外都沒能通過最終選拔。這好像一個‘詛咒’一樣。”少女的馬尾一跳一跳地甩動。
“但是你通過了,打破了‘詛咒’。”
碎銀般的星子映在柏山結月花的眼睛裡:“大概,我想‘詛咒’并沒有被破除。藤襲山上有什麼更加恐怖的東西,我隻是運氣很好沒有遇到而已。”
不破想起了一直窺視自己的那股視線,和地面下被鬼手鑽出來的坑洞。
“但是,锖兔和義勇一定可以的。他們可是比我還要厲害的孩子啊!”
二人身前,锖兔正和富岡義勇說着什麼,溫柔安靜的黑發孩子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嗯,他們一定可以的。”不破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