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灰暗無光,唯有牆角有些光亮,映出密密麻麻、已然落了灰的蜘蛛絲。
多洛雷斯有點走神,放空的眼神落在蜘蛛絲上。連蜘蛛這等生物都不屑于接近禁閉室這樣腌/臜地,落得如此處境的她可真是可悲得緊。
代替弟弟喝下教會送來的神藥的計劃落空了。據說是一位醫生在檢查羅比身體時,發現他和喝了藥之前的狀态差不大多,便心生疑窦;稍加觀察,他就得出個驚人的結論:居然是那孩子的姐姐代替他幫忙喝了!
于是一群人闖進孩子們的大通鋪,有些年幼的孩子受驚,甚至在睡夢中大哭起來。
伴随着孩子們驚慌的哭喊聲,多洛雷斯被押了出來:像是犯人一樣,被五花大綁,四周都是穿着醫護服飾的人和幾位壯漢。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需要這樣忌憚。
嘿,不就是害怕實驗品中有個聰明的,事情暴露不好收場嗎?
這樣的套路她很熟悉——已經把她放在黑暗無光的環境中晾了幾天,試圖摧毀她的心理防線;接下來的劇情,想必就是讓一位天使一般的人物走進房間,成為她的挽救者了吧。
就連水滴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禁閉室之中,都清晰可見;可别說,那樣細細碎碎、稱得上輕快的腳步聲了。
是個女孩子,還是個年輕的女子。在聽到那樣的腳步聲後,多洛雷斯便做出評判。
真令人意外,她還以為會是個男子——畢竟在那些人的眼中,像她這樣年紀的小女孩,多半會對愛情、英俊的男子、英雄救美的故事有所期待。
但也是,若是男子,就無法塑造出聖母瑪利亞的神聖感——那樣光輝的母性,令人目眩神迷、隻能生出崇拜之心、隻可遠觀不可亵/玩的母性。
腳步聲越來越近,随後在厚重的鐵門前停下。伴随着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和門鎖轉動的聲音,鐵門緩緩被推開。
一位眼熟無比的銀發女子逆着光,向多洛雷斯走來:在瞧見她的正臉的那一瞬間,多洛雷斯就靜止不動了;整個人仿佛一個雕像,僵硬地立在原地。
待到溫暖的火光映在自己消瘦、清減不少、血色盡褪的臉蛋上,多洛雷斯才本能地反應過來,不至于用那樣難堪的臉色面對眼前的銀發女性。
——上帝啊,即使是這樣不入流的手段,隻要那位僞裝成天使的惡魔是老師,我都會心甘情願地步入圈套之中,為愛與希望獻祭自己,成為羔羊。即使我知道她不是天使。即使我知道她身份不明。我無怨無悔。
多洛雷斯自嘲般地笑了聲。
看見多洛雷斯的那一刻,多蘿西就意識到艾達給她做忠誠度測試的目的——無非是想要選個家世清白的姑娘來當多洛雷斯的英雄。
隻不過第五人格遊戲劇情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一段。果然,蝴蝶輕輕扇動翅膀,引來一陣足以颠覆世界的旋風。
多洛雷斯臉上的表情駁雜,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這位本該已然逝世的導師——于是她閉上嘴,緘默不言。
“嘿,我親愛的學生,”見多洛雷斯神情依舊有些警惕,多蘿西放松地補充,“不用擔心隔牆有耳——我觀察過,沒有人會躲在這邊的。”
多洛雷斯這才放松了些,身子靠在牆邊,語氣疏松地問起多蘿西的安排,仿佛她們之間沒有生死的阻隔。
多蘿西凝視着多洛雷斯。在見到她之前,多蘿西是萬萬想不到,原來那位自己引以為傲的好學生,居然是劇情人物之一。早知如此,便該放棄,而不是直接舍棄一個身份來挽救她。
多洛雷斯默契地沒問多蘿西的身份的那些疑點,她的臉上挂着與多蘿西如出一轍的假笑,“哦哦哦,老師您說的都對。”
多蘿西轉過頭看她:“我叫多蘿西·洛芙爾。”
這是在說她現在的身份了。多洛雷斯心領神會,随即從善如流,“好的,洛芙爾小姐,那麼接下來我們又要去何處呢?”
——我們又何去何從呢?這樣已經一地雞毛的感情,又該怎麼收拾呢?
多洛雷斯仍然笑得斯文又體貼,多蘿西卻敏銳察覺到便宜學生的不對勁——黑化進度條幾乎要凝為實質了好吧。
“你這丫頭。”多蘿西狠狠地蹂/躏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要做戲也要做全套啊,這些小事都沒成功。”
很顯然,多蘿西知道這樣的斯巴達式教育十足地危險,卻放任一切順其自然。
多洛雷斯垂眸,熟練地滑跪,“是我疏忽了,對不起,老……洛芙小姐,是我做的不好沒錯。我不該傲慢,忽視了孩子也會為了自己的利益曝光一切。”
“看來你是猜出是哪位孩子告發了你?”
多洛雷斯點頭。
“那很好——”
多蘿西唇角勾起,黑暗一面一覽無餘。她微微俯身,在多洛雷斯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着最可怕的話:
“占有她,摧毀她的心理防線,淩/辱她的肉/體,讓她在這個社會上死無葬身之地。”
“……”
一陣短暫的寂靜,随後多蘿西身後響起輕輕的歎氣。
“……多蘿西·洛芙,你就是這樣教導學生的?”艾達語氣平淡如常。
多蘿西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啊——你果真發現了。”她微笑,“是的,我不裝了,我便是大名鼎鼎的洛芙蕾絲公爵。”
“是什麼,促使你這麼猝不及防地暴露身份?”艾達诘問。
多蘿西聳肩:“啊,我本來就沒想隐瞞太久。事實上,如果我隐瞞得好,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