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輪椅背後的護工留着一頭和艾達類似的褐發,這樣的色澤不禁令多蘿西恍惚一刻。
她灰色眼睛中的陌生和警惕讓多蘿西頓時清醒過來,蕾西·梅爾歉意地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尴尬,“您好啊,洛芙爾醫生。”
多蘿西擺了擺手,“哦不不不,我還不是醫生呢,隻不過是個助理罷了……”
“是的——今天真是個好天氣,洛芙爾醫生您也是一同出來散步的嗎?”
出現了,英國人的典型話題,天氣!
多蘿西不動聲色瞥了輪椅上的金發女子一眼,面上流露恰到好處的疑惑和同情,“這位小姐也是出來散步的?”
“是啊……”蕾西的語氣親昵起來,“伽拉泰亞在屋子裡待不住,硬要我帶她出來——”
說到這裡,蕾西才意識到這樣的行為是違規的。
她面露難色,希望這位新來的小助理能略過這個疑點,給她個台階下。
多蘿西心領神會,臉上依舊一片迷茫,像是任何一位剛剛加入職場的愣頭青,說出了很沒情商的發言,“啊?我看了瘋人院規則,不是不能讓重症病人随便外出的嗎?”
蕾西假笑,“啊?那可能是您看錯了吧。”她惟妙惟肖地模仿了多蘿西的反應。
伽拉泰亞噗嗤笑出聲,她眼中閃過的那一絲怨毒也随着這聲宛若銀鈴般悅耳的笑聲煙消雲散。
“蕾西這個名字我也覺得似曾相識啊,”多蘿西若有所思,“先前我和梅默斯醫生一并去拜訪了雷傑醫生——那是您的長兄?”
“是啊,”蕾西微地笑了下,“雷傑醫生就是我的哥哥。”
多蘿西回憶了會兒,“所以那位梅爾議員是您的父親?”
蕾西驚訝地說,“是啊,但我的父親隻是一位平平無奇的普通下議院議員罷了,您怎麼知道他和我們有着親緣關系?”
“當然認識——這個嘛,”多蘿西微笑着說,“梅爾先生于我有雪中送炭之恩。”
至于是哪一方面,哪種程度的雪中送炭,那便不必詳談了。
褐發女子的眼睛中掠過一絲疑惑,然而很懂事地沒多問。
伽拉泰亞突然出聲,“蕾西姐姐能回避一下嗎?我想和這個姐姐說一會兒私密話。”
充分演繹了“喜怒無常”的孩童形象。
方才還在對護工撒嬌,轉眼就冷酷無情地把對方趕走。
隻是伽拉泰亞這樣熟稔的态度,霎時讓多蘿西有了些不祥的預感。
果真,在蕾西從善如流地回避後,伽拉泰亞抿着嘴看過來,嬌美的臉龐上盡是笑意,仿佛一個得到禮物的孩子,“太好了——又見到你啦!”
多蘿西:“?”
這下她是真的陷入了迷茫。
她很确定自己從未接觸過伽拉泰亞……遊戲裡的接觸不算。
伽拉泰亞看清了眼前銀發少女臉上閃過的一瞬空白,瞬間拉下臉,幽怨地诘問,“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呢,明明是童年玩伴呀,我都記得牢牢的,你怎麼就忘記了呢?”
多蘿西:“……”
這種像是深閨棄婦的語氣。
好怪,再看一眼。
金發女子的嘴角慢慢下墜,甚至嘟起了嘴唇,邊緣牙齒印下的白痕,使得原先就略顯單薄的嘴唇越發蒼白。
美人嬌嗔應該是一個十分美好的場景的——
可是一想到眼前這人是伽拉泰亞,多蘿西完全無法對她生出世俗的欲望。
……她可是伽拉泰亞啊!在背景故事中,為了完成完美的作品,把照顧她的護工做成雕像的狼滅啊!
眼前少女的頭顱随着思考,無意識地低垂,透過冉冉新月般的長發,伽拉泰亞看見了對方灰紫色的眼眸。
——她還是那麼年輕,像是喝了長生不老藥,年紀凝固在了某一時刻。
伽拉泰亞模模糊糊地想。
第一次見到多蘿西,或者說洛芙小姐,是在一場社交宴會上。
宴會舉辦者出人意料地邀請了已經沒落的雕刻家家族,父親欣喜若狂,帶上自己奔赴晚宴。
趁着成年人們站在一邊閑聊,伽拉泰亞偷偷溜走。
觥籌交錯,浮光掠影,聲色犬馬,在這至死方休的狂歡裡,她在鋪滿了甜點零食的餐桌前遇見了她。
銀發紫眸的小姑娘百無聊賴地站在一堆蛋糕塔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最中間的草莓蛋糕塔。
隻是略略思考,伽拉泰亞立刻明白了她的難處——
原來是身高太矮以至于夠不着自己想吃的美食嗎?
伽拉泰亞推了下輪子,輪椅随之前行。
金發小姑娘在對方面前停下,伽拉泰亞清了清嗓子,笑嘻嘻地問,“你想吃蛋糕?”
銀發姑娘不說話,依舊闆着臉,隻是眼中的情緒顯示了她直白的渴望。
“嗯——”
伽拉泰亞玩心瞬起,她扮了個鬼臉,“就是不給你拿!”
銀發女孩神情困惑,吝啬地給出她特有的評語,“你真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