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輕輕啧了聲。
“……真是狼狽啊,多洛雷斯。”她輕聲說,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
“為什麼這麼說?”黑暗中響起孩童稚嫩的嗓音,她透過禁閉室的窗戶看見一個小男孩的黑色剪影。
“不要趴在那裡,”多洛雷斯回憶起自己曾經學習過的那些安全知識,眉頭皺起,“很危險。”
“啊?”小男孩愣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地遠離窗戶。
多洛雷斯迅速環顧四周,做出判斷,“……唔,管理禁閉室的修女還沒來,你可以在窗外和我對話。”
“噢噢噢好的。”他的聲音中帶着些慌張,似乎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姐姐要讓他這麼做。
啊,小孩子啊。
多洛雷斯無奈地想,同時,嘴角在不經意間勾起。
後來她知道了很多——比如男孩叫羅比,曾經被“慈善家”,一位下流社會的騙子帶走,用自己的殘疾身體,以乞讨零錢。
多洛雷斯聞言,苦笑,“……雖然但是,現在的生活也沒好到哪裡去——放血療法,電擊腰帶、人體模型……啧。”
羅比好奇地詢問,“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東西呢?”
多洛雷斯做出回憶狀,“……因為老師?”
提到老師,小姑娘蒼白瘦弱的臉頰上多了些血色,又大又圓的紫色眼睛中盛滿了奇異的光彩。
那樣的表情,“老師”肯定是姐姐最喜歡的人吧,羅比羨慕地想着。
“她是世界上最博學,最閃亮的人。”多洛雷斯的臉上挂着迷之微笑。
羅比察覺了代詞的怪異,“是she?”
“嗯,”多洛雷斯點點頭,“是女生呢。”
果然,瘋人院背後的人出現了——
是教會。
多洛雷斯故意做出懵懵懂懂的模樣,一副智力遲鈍的模樣,正應了傳說中的“多洛雷斯”的精神病之說。
教會的人顯然沒和特萊梅家族互通消息,對多洛雷斯的情況一無所知,見她這幅模樣就相信了她。
對待殘疾的,有缺陷的孩子,教會下手毫不留情。
他們喂來奇奇怪怪的藥劑,在羅比端着裝着藍色液體的碗走過來,一臉天真地問她,這是什麼時,多洛雷斯沉默了會兒。
随後她用花言巧語,把那碗藥哄/騙到了自己的手裡,一飲而盡。
“故事在這裡就結束了,”戚槃頓了頓,黝黑的眼睛與紫灰色的眼眸相對,“這是多洛雷斯小姐透露的信息,加上我們查到的信息,彙整在一起後的版本。”
“多洛雷斯說的不一定是實話——即使并非有意說謊,人的記憶力是會出錯的。”洛芙蕾絲公爵蹙眉。
“我們最開始也不怎麼相信——”戚槃緩緩搖了搖頭,神情凝重,“然而後來,我旁敲側擊地問了她幾句話,最後的結果令人震驚——”
多洛雷斯蹲在角落裡,對着那些目光視而不見。
羅比悄悄地向後看了眼,提醒她說,“……多洛雷斯姐姐,他們已經盯着你看了好幾天了哦!”
關于“姐姐”這個稱呼,多洛雷斯最開始是排斥的,這令她想起作為梅琳姐姐的那些年。
真是狼狽,蒼茫,又不知所措。
梅琳一直都是個不省心的孩子,往往惹出一堆麻煩,女孩子有的毛病她都有,女孩子沒有的壞毛病她也有。
她嬌氣,無理取鬧,蠻橫,與多洛雷斯·洛芙這位爵位繼承者形成了鮮明的對照組。
可她也是會在最後的最後,睜大那雙色澤漂亮的霧霭色的眼眸,用一種溫柔的不可思議的語氣呼喚她,“多洛雷斯姐姐——”
在這一瞬間,羅比和梅琳的面孔無限重合。
多洛雷斯垂眸,眸色晦暗不明。
可是,他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
羅比乖巧,聽話,他的價值觀和生存法則在街頭的那段時間已經養成,不需要其他人的幫助。
他隻是有些缺愛,需要一個姐姐或者哥哥這樣的角色填充他幾乎完全空白的感情經曆。
“哎……”對着羅比真誠無比的眼睛,多洛雷斯最終還是敗下陣來,隻得搖頭歎氣。
多洛雷斯心不在焉地回答,“他們愛看就看吧。”
羅比擔憂地重複問了一遍,“真的沒事嗎?”
“沒事。”這次,多洛雷斯給出了無比肯定的答案。
她觀察許久,這些人對他們似乎隻是監視,而且不懷有有敵意。
雖然有親眼所見,亦非真實這樣的說法,但多洛雷斯相信自己的直覺傳達的信息。
多洛雷斯深深看了那個方向一眼,找了個借口把羅比打發走。
頃刻,一位黑發黑眸,少女模樣的亞裔姑娘從暗處走出來,笑眯眯地看着她,無形的壓力驟然鋪開。
“多洛雷斯·洛芙。”她輕聲呢喃,語調中含着怪異的興奮,“就是你嗎——主上最近關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