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的月光灑在海面上,黑漆漆的周圍把一切都籠罩了,無論是開心,還是難過,仿佛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複雜都罩在裡面。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海,除了偶爾傳來的海浪沖到腳邊沙灘上,一片寂靜,仿佛是一種無聲的孤獨和壓抑。
錦織兮望着漆黑的海面,眼淚無聲地滾落了下來,模糊了眼眶,夜晚的冷風砸在她的臉頰上,帶着入骨的冷徹。
她是不是這輩子都赢不了笑面虎啊~
她為什麼這麼弱啊~
她輸了,又輸了,這些年不停地輸,不停地輸,她怎麼這麼沒用啊~
錦織兮不停地哭着,哭得喉嚨發疼,整個人都要被冷風吹得凍僵。
夜色的海面在她眼前浮動着,像是帶着一種無聲的誘惑,似乎誘惑着她,隻要和這片大海在一起,就可以徹底地逃避現實,逃避這麼軟弱又無用的自己了——
所有的壓抑,所有的痛苦,都會不見了。
明明···
不想輸的···
她明明想着,哪怕一次,一次也好···
為什麼那麼拼命地學下了yips,還是會輸,為什麼~
錦織兮怔怔地望着海面,直到一抹身影擋在了自己的面前,有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捧起了她滿是淚水的臉,她的無助地擡頭,看向來人。
真田弦一郎緊蹙着眉,清冷的聲音夾雜着焦急和心疼,“下次再赢回來就是了。”
她哭成這個樣子,剛才直愣愣地盯着海面,讓他有種她會受不了打擊,跳下去的錯覺,激的他後背升起一股冷汗。
幸好及時找到人。
錦織兮聽到他的話哭的更兇了,“弦一郎,我赢不了,我就是無論如何都赢不了啊~”
對她來說,笑面虎就是一座大山,她辛苦地咬着牙爬了這麼多年,跌倒了這麼多次,她爬不動了,她好累。
“不會的。”
錦織兮委屈地搖了搖頭,紅着眼睛,“我好疼,弦一郎你知道嗎?每次都在同一座山上跌倒,我努力地爬起來,拼命地追趕,可是我還是摔,我還是在跌倒,我好疼。”
脆弱的眼底夾雜了崩潰,她像一個在夜幕來臨時迷路的孩子,淚水無聲地往下流。
“我那麼努力地偷學他的yips,就是為了打敗他,可是yips不管用,我赢不了他!”
“我為什麼這麼沒用啊,是我自己的恐懼,我從骨子都在怕他,是因為我怕他所以才會中招——”
錦織兮推開真田弦一郎,雙手環着,把臉埋到雙臂間,一下一下地抽泣着。
“我怕我會輸——”
“我怕他會鄙視自己沒用——”
“我怕會被丢下——”
“我就是怕天怕地,什麼都害怕~”
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看,隻要一個人就好,隻要讓她一個人靜靜地呆着。
真田弦一郎輕歎口氣,蹲下身,“小兮兒,我也是怕幸村的。”
錦織兮猛地顫了顫。
“我也害怕輸,不僅害怕,還很厭惡。可是我還是再不停的輸。可能是因為我太驕傲了,驕傲地低不下頭,承認不了自己的失敗。”
真田弦一郎揉了揉她的腦袋,如同一個兄長,語重心長道,“你說的那座山我同樣也追了很多年,不止你,我,還有網球部的其他人,就算那座山不是幸村,也會是另一座。”
“人這一生或早或晚,總是會遇到那麼一座大山的,哪怕跌倒,磕的頭破血流,也終究要站起來,往前走的。”
錦織兮的臉慢慢地從雙臂中擡起,淚眼模糊地看着真田弦一郎,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聽着家長的教導。
“而且小兮,不要小瞧你自己在幸村心中的分量。他是你的家人,無論發生什麼他都不會抛棄你的。”
錦織兮緊抿着唇,深呼吸着。
他真的不會抛棄她嗎?
那為什麼那麼生氣,那麼的反對自己談戀愛?
一個溫暖的外套從後面披在她身上,熟悉的氣息讓錦織兮瞳孔一縮。
“脾氣鬧夠了嗎?”
即使是黑夜也能感受到落在她身後的身影,溫柔和煦的嗓音染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和擔心,“一個人不聲不響的離家出走很有意思嗎?”
錦織兮眼圈又紅了,剛剛止住的淚水順着臉頰流下,委屈慌亂地抹着自己的眼角,“你别說我了,我知道我錯了~”
幸村精市剛剛還想教訓人的心情立刻被一盆水熄滅地徹底。
真田弦一郎擡頭,嚴肅地神情露出一抹無聲的譴責。
原本還打算懲罰她一下的,結果到最後被懲罰的反而是自己。
幸村精市妥協似的歎了口氣,彎腰,胳膊伸過她的腿彎,橫抱起了鬧心的某人兒,“先回家再說,在這裡吹了一晚上的海風,少不了要感冒,回去我讓管家給你煮點姜湯。”
“我不喝姜湯~”鬧脾氣也沒耽誤錦織兮對姜這種食物的嫌棄。
“都這個時候倒是還不忘挑三揀四,下來自己走。”
錦織兮紅腫着兔子一般地雙眼,胳膊死死地摟住對方的脖頸不肯送手,頭埋在對方的肩窩,任性帶着哭腔道,“我不要——”
“不要什麼,你是不知道自己多沉嗎?”
“我不管~連我都抱不動,那也隻能說明笑面虎你太弱了~”
幸村精市被她的話氣笑了,卻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近乎寵溺般地放縱她呆在自己懷裡,雖然知道她在别扭什麼,卻并沒提。
她的性格有多驕傲,他是知道的。
她不會願意被他安慰的。
有些話,隻适合弦一郎說,并不适合他出現。
“弦一郎,辛苦你這麼晚陪我折騰一趟了。”
“沒什麼,小兮沒事就好。”真田弦一郎跟着他,看着兩人的背影,莫名的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啊。
那個雨夜,他們遇到一身狼狽的小兮的時候,就是這樣的場景,幸村背着她,他走在他們兩人的身後,躲避着那些追殺她的黑衣人。
那之後已經過了七年了嗎?
他無聲笑了。
小兮,你總是在擔心會被抛棄。
可是你不知道,早在你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把你納入他的保護圈了。
——————
立海大附屬中學。
熱鬧的歡呼聲響徹操場,不少學生都換上了運動服,每年秋天,學校都要舉辦一年一度的運動會。
剛剛完成一個800m女子冠軍的錦織兮捂着肚子,臉色蒼白的彎腰,額頭上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幸村精市溫柔體貼地替她披上外套,“怎麼回事?是哪裡不舒服?”
“我不知道,肚子疼~”錦織兮虛弱地搖了搖頭。
“是昨天吃壞了嗎?”幸村精市微微彎腰,伸手勾起少女的腿彎,将人攔腰抱起,“我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你不是還有男子組的1000m嗎?接下來可馬上就是你了~”
“你的身體重要。”
錦織兮一愣,環着對方的脖頸,小臉貼近鸢紫色的發絲,乖巧地蹭了蹭,像隻貓兒一般,玩笑道,“你終于說句人話了~”
幸村精市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胸口,“生病了怎麼不早說?”
錦織兮安心地阖上了眸子,呻吟着,“你不是說,每個人至少要拿下一個項目組的第一嗎?不然就幫全班大掃除一個月。”
“平常也不見你這麼聽話。”幸村精市地步伐一點都沒慢,責備道,“要不是丸井跟我說,你是不是打算還要再去跑之後3000m?”
錦織兮縮了縮脖子,“我都疼成這樣了,你還有心情說我?而且我還是第一呢?!”
幸村精市斜睨了一眼懷中的人兒,“不想聽?”
“您接着說。”
“······”
“你倒是說點什麼幫我轉移注意力啊~笑面虎,我肚子好疼~”
“好了,再忍一下,馬上就到醫務室了,下次不要再亂吃東西了。”幸村精市騰不開手,隻能着急地一腳踹開醫務室的門,“池田大夫,小兮兒肚子疼,麻煩您幫她看一下。”
“砰——”老舊的門晃蕩了兩聲。
錦織兮疼得小臉皺在一起,弱弱地争辯道,“我沒有。”
因為運動會,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意外和受傷,往日安靜到幾乎無人拜訪的醫務室也變得熱鬧起來。
橫列着的幾張空床淩亂地被占滿,嘈雜的交談聲充斥在整個房間。
秋日的陽光透過白色紗窗,在整潔的地面灑下點點斑駁,落在每張稚嫩青春的臉上,即使受傷,也不忘玩笑打鬧。
幸村精市進來的動靜不小,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紛紛向他們望去,在看到他懷裡的人兒的時候,兩眼放光,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還說沒有‘奸情’?!
“肚子疼?”池田醫生推了推眼鏡,“昨天晚上吃了什麼?”
“我沒亂吃,真的~”錦織兮疼得身體打顫,還不忘為自己争辯兩句。
幸村精市把人輕放到空置的病床上,“昨天倒是沒吃什麼,除了放學和弦一郎我們幾個去便利店買了冰棒,就沒有什麼了。”
池田醫生别有深意地掃了眼兩人,心底默默地感慨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