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讓你輕松點，是我的榮幸。”

鈴聲悠揚。

江華春約她一起吃午飯。二人走到三樓樓梯口，迎面遇上一個身材矮胖，腰間别着一大串鑰匙的中年男人。

“李主任。”

江華春同他打了招呼，一面給姜甯介紹：“這位是李副主任。”

“她是姜甯。”

姜甯收到眼神信息，伸出手，道：“李副主任好，我是姜甯。”

“你好。”李副主任打量她一遍，握上兩秒後松開。

“難得見到你啊小江？”

“您這是什麼話？我不是經常去老師那串門嗎？”

李副主任下巴一揚，狀似怪罪道：“那你的意思倒是我不經常去汪主任那兒喽？”

江華春無奈先降：“不敢不敢，我怎麼敢有這種意思。”

“行了，不跟你貧了，我還有事去辦。”李副主任看了眼手表，擺擺手道。

“主任慢走。”

鑰匙撞擊聲響叮叮當當的遠去了。

出了主樓大門，頸側肌肉猛然僵硬。

又來了。

那種被鎖定的感覺，黏稠滑膩的“視線”掠過脖頸，激起小片疙瘩。在此之前，她已經很久不曾有這種感受了。

是因為她接觸了什麼嗎？

姜甯微眯起眼睛，餘光裡江華春不疾不徐地邁着步子，仿若未覺。

……

陳老的團隊加入姜甯後便定型了，可以說抑制劑就是她的敲門磚。二樓病患的情況基本穩定下來，如今她的工作内容加上了每周一次的采血。

有陳老的引路，團隊走得還算順利。漸漸地，常規工作交給了姜甯他們，陳老則成為後方指揮員的角色。

姜甯抱着記錄冊和醫療箱趕往三樓。

路經拐角，一陣微乎其微的摩擦聲隐沒在她的腳步中。她渾然不覺，朝着301室走去。

開門，扣上鎖舌。

床上的人還在熟睡。

屋子裡隻有一張床一套桌椅，桌椅是嶄新的，刷着綠漆，沒有用過的痕迹。窗簾原本是拉上的，她找了機會拉開一條縫隙，玻璃窗焊上鐵網，把地上的小片陽光切割成整齊的小格。

她無聲靠近，把懷裡的東西放到小櫃子上。呼吸不自覺放緩，她撐着床沿輕輕俯身。

前段日子都是匆匆一瞥，她不能在别人眼皮底下做什麼。現在隻有他們，她終于可以好好看看他。

他瘦了很多，頭發也長了，臉色依舊蒼白，嘴唇幹燥帶着病氣。

她忍不住擡手替他理了理碎發。

目光移下，蓦然撞進一抹墨色。

“……我吵醒你了？”她低聲柔和道。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大概是自醒來後從未見過像這樣用奇怪态度親近他的人。奇怪的是，他下意識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好像本該如此。

她身上似乎存在着能令他安定的氣息，與為數不多的記憶重合了一塊。鎮定劑藥效還在起作用，身體沒有知覺，做不到用手去摘掉那副眼鏡。

視野中她雙唇微動似要說話，忽然頓住。

他的目光也随之投向門口。

江華春進門就見姜甯正做采血工作，往樣本試管裡注入血液。床上的人閉着眼睛在昏睡，手背上留下了新刺出的針孔。

兩分鐘不到。姜甯進入房間做完這兩件事，确實需要這些時間。

“我本來還想同你一起呢，沒想到你來得這麼早。”

姜甯臉上浮現淡淡的尴尬。

“呃……你可以提前告知我，我下次會晚一點。”

江華春笑起來：“隻是玩笑，我不是怪你。我是看你最近這段時間心情似乎好了些，替你高興。”

她一怔，誠懇道了謝。

“不必，同事一場，應該的，”他偏頭看了眼小櫃子上的醫療箱問道，“結束了嗎？”

“嗯。”

姜甯點頭，收拾好物品和江華春走了出去。

淡金色的光明亮了房間一角，不再是從前死寂的黑暗。他睜開眼，白色的天花闆空無一物。

指尖一瞬微顫，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