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時候他們回到電梯艙,将淺春送回何中舟住過的包廂,讓她躺在床上。
何中舟提出給一筆錢,讓秋叙帶着淺春回地面,并安全地把她送回家。秋叙收了錢,何中舟又把一箱兒童衣物和玩具留下。臨走前,何中舟探究地問秋叙:“你不可能隻是個太空電梯乘務員,你是誰?”
“我是誰很重要嗎?”秋叙笑問,“比你親身測試出浮空城人和地面人沒有生殖隔離還重要嗎?”
陸輕厭微微訝異,看了看秋叙,又看了看淺春。
何中舟臉色僵住,憤怒地說:“你……”
“我什麼?尊貴的浮空城人,您該下機了。”秋叙對這種人缺乏耐心和禮貌,何況還拿捏着對方的把柄,他笑盈盈地說,“哦對,何先生,您在我這裡沒有折扣,介紹醫生的中介費也結一下吧。”
何中舟還以為秋叙要獅子大開口,誰知秋叙就是想惡心他一次,随心所欲地說:“你就給我一個剃須儀吧。”
“……”
何中舟冷冷地瞪了秋叙一眼,取出剃須儀抛給他,快步告辭。這落荒而逃的模樣惹得秋叙跟出包廂,活潑地喚出三個跟班一起歡送何中舟。在他們熱情的送别中,何中舟走得長尾巴都掄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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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程沒有乘客,秋叙這陣子累得很,遂搞了次團建。恰好淺春也醒了,給她補補營養。大家敞開了吃喝玩樂,反正有來時的四個貴賓可以平賬。
秋叙依然讓安瀾照顧淺春,何中舟付那筆的錢分為三份,他、陸輕厭和安瀾各拿三分之一。
剃須儀自然是送給甯芙了,甯芙驚喜地表示一定讓她爸從公主家裡偷點東西回報他。秋叙很懷疑她爸的偷竊水平,隻能勸說:“長久發展,量力而偷。”
與另兩個跟班都有交流,趙冷也不能冷落,秋叙給他一塊小餅幹,随便鼓勵了兩句。
回到地面,安瀾主動提出送淺春回家,秋叙看她們感情不錯,自然同意了。
秋叙也有事情要做,之前炸掉貼片工廠後,他忙着養傷和安分守己,還沒清算那些逃走的工人。貼片工廠的工人把活人按在儀器下折磨緻死,就算是聽命行事,也得付出代價。他手裡有本工人名冊,是當時工廠主管嗝屁後掉落的,裡面登記了工人和牧羊人的姓名、地址。
陸輕厭騎着自行車,秋叙坐在後座,兩人來到橙湖城,按照名冊的順序開始尋找第一個工人。
他們循着地址來到橙湖城邊緣的貧民區,即便整座城邦都是補丁風建築,貧民區的房屋比其他區域的也更低矮簡陋。自行車在這裡屬于豪車,兩人都意識到今天絕對不能讓車離開視線。
到了目的地附近,秋叙讓陸輕厭看着車,他獨自悄悄靠近目标房屋。
房子裡住着一個青年母親和一個幼年孩子,時近傍晚,母親正在煮湯,孩子吸溜着口水等晚飯。那一鍋蝗蟲炖白蟻在本地是一家三口的分量,可見這家男性将要回來,秋叙找了個隐蔽角落等候着。
湯鍋端上桌後,小孩忽然說:“媽媽,我不想要叔叔來吃飯。”
“你爸爸死了,你得有個叔叔。”他母親說,“不然我們挖出來的蟲子會被别人搶走。”
“叔叔也搶過我們。”
“你爸爸也搶過我,都這樣,住在一起就不搶了。”他母親不耐煩地說,“他要回來了,别說了。”
秋叙撓了撓頭,心裡不知道該想些什麼,最終什麼也沒想。等這家的男人回來,他打量一圈,确定沒在工廠見過,便又回到陸輕厭身邊,說:“下一個。”
“我剛剛看到了安瀾。”陸輕厭說着頓了一下,但還是把話說完,“她一個人,躲躲藏藏的,拿着藥劑。”
安瀾送淺春回家,而淺春的行李除了一整箱東西,還有一盒術後療養的基因藥劑,是陳沐陽開的藥,站點醫務室直出的。如果已經送淺春回到家,那麼藥劑就不應該在安瀾手裡。
秋叙冷靜地問:“她去哪兒了?”
陸輕厭讓秋叙上車後座,載着他轉進一條狹窄的小巷。他們在巷底停車,前方有個拐角。陸輕厭将車把手上的後視鏡拆下來,探出去觀察。
安瀾就在拐角後的小巷中段,她對面有個人,後視鏡将小巷和人身都倒映成歪曲的樣子。
兩人安安靜靜地側耳傾聽,安瀾的聲音很低,聲音窸窸窣窣、支離破碎,秋叙得根據鏡子上的唇語拼湊,才能還原她的話。
“……隻有這些。”安瀾用一隻從電梯艙順的空餐盒裝着藥劑,對面前的人說,“我問了,他說摻過水,不可能給地面更純的……”
“摻水?那不是廢了……”
“是什麼糖水。”安瀾說,“是好水,沒有污染的水,他說這叫稀釋。”
“真奢侈……也對,浮空城隻有好水。下一批什麼時候?”
“當然是我上去再回來之後。你檢查完拿走,我要回站點了。”
對方打開餐盒檢查,裡面是十幾支手指大小的藥劑,出廠标簽下露出淺藍色液體。
秋叙這會兒真的冷靜了,他目送交接雙方鬼祟地離開,轉過身緩緩說:“好消息是,淺春的藥劑是紅色的。安瀾拿的是一種基因強化劑,在浮空城和基礎疫苗一樣,每個人成年前都要注射十針。”
“壞消息是……安瀾沒有收錢,說明她是一條走私鍊的一環。而她瞞着我運輸藥劑,甚至有人在星環上和她接頭,我竟然沒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