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情況是,救援的人抵達還要兩分鐘,鐘站長這兩分鐘都不想等,無視他已經濕透的事實,不考慮在湖水中穿潛水衣有沒有意義……就是想要秋叙的防輻射潛水衣。
沒道理一個浮空城人直接接觸核污水,一個地面人穿潛水衣!
秋叙在電光火石間思考了很多。無論如何鐘站長的命令已經下達,浮空城人不允許地面人忤逆;他的人正圍過來,而秋叙體力快耗盡了……
“好的,鐘站長。”秋叙膽怯又忠心地回答。
他松開白久成,拉開潛水衣的封口。鐘站長伸出紅腫發爛的手,并不是想扶白久成,而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潛水衣。
橙色的污水淹入潛水衣中,浸透秋叙的衣裳。瞬間遍及皮膚的刺痛讓秋叙直抽氣,他手忙腳亂地從灌水的潛水衣裡遊出,主動把潛水衣推向鐘站長,并一邊忍痛一邊幫鐘站長穿戴。
在秋叙積極主動的幫助下,鐘站長穿了兩分鐘也沒穿好,倒是被濺起的水花劈頭蓋臉好幾次。潛水衣灌滿了污水,三十斤變成一百多斤,鐘站長拎不住了。此刻救援的大部隊趕來,有人駕船、有人潛遊,鐘站長放棄潛水衣,讓人把他推上了船。
白久成漂到不遠處去了,也有人去将他拖上船。
沒人顧得上秋叙,這時一隻船從後方穿過所有人,徑直地來到秋叙身邊。駕船的陸輕厭伸手拽起秋叙往上拉,秋叙精疲力盡地翻身上船,發現陸輕厭連手套都沒戴,立刻打掉他的手:“快洗幹淨。”
陸輕厭一聲不吭,提起一桶清水澆到秋叙身上。秋叙就着淋下來的水洗了把臉,面皮火辣辣的,他明明已經很小心,盡量沒讓頭部接觸污水,然而臉上還是痛了起來,可能是被水花濺到了。
“……我不會要脫發吧……”秋叙還有閑情逸緻為發量驚恐。
陸輕厭丢下水桶,蹲下來脫秋叙身上浸透污水的衣物。秋叙又把人推開,自己扒得光溜溜。陸輕厭将第二桶清水澆下來,秋叙龇牙咧嘴地沖洗皮膚,他身上的情況比臉上嚴重多了,全身紅得不正常,有些地方已經開始發腫。
“……”陸輕厭俯瞰秋叙好一會兒,甚至沒有臉紅。
他脫了件上衣給秋叙,秋叙濕漉漉地套上,袖子遮住了雙手,衣擺蓋到大腿根,勉強蔽體。
旁邊的船和人忙亂一陣,現如今為鐘站長應急處理完畢,兩個站點領導正在幫鐘站長擦藥。白久成漂到了不遠處,也被撈上了船。沒人顧得上秋叙,或許他們都沒發現秋叙被救了。
陸輕厭盯着鐘站長,按住耳垂。
“還有鄭先生和那麼大個工廠,事情沒完呢。”秋叙連忙拖着袖口戳他,“浮空城人認識微型炸.彈,别把意外變成刺殺,要不然我污水白泡了。”
衆人返回,陸輕厭默默地開船混在其中。
秋叙的腳底腫得不像話,靠岸後陸輕厭又想扶秋叙,秋叙擺擺手讓他别來,一步一個血腳印,吱哇亂叫着回了宿舍。
陸輕厭拿了點外用藥來到秋叙的宿舍,秋叙又沖了幾次水,坐下來讓他幫忙擦後背。
陌生的手掌覆蓋到肩胛骨上,秋叙不自在地繃緊身體。這會兒他意識到陸輕厭沉默得很異樣,心裡琢磨片刻,扭頭笑嘻嘻地說:“我是沒有魅力了嗎?你怎麼不害羞?”
陸輕厭知道自己賭氣賭得沒來由,但他控制不了。他随手拿起一隻鋼碗,讓秋叙照照斑駁可怖的皮膚。
“……好了,拿開,傷眼。”秋叙說,“我抗性強,泡兩分鐘沒什麼,可能會燒幾天吧,燒退了照樣活蹦亂跳。”
陸輕厭終于說話了,垂着睫毛輕聲細語地提醒:“在地面上,發燒是死亡率很高的病。”
“不跟你裝,我打過的疫苗比你吃過的人飯都多。”
“比鐘站長呢?”
“這就要看他打過幾種自費項目了。嘶……”秋叙揪緊毯子,忍着沒打人,扭頭笑罵,“小流氓,你都摸到尾椎了,找到斷尾的痕迹沒?再往下要收費了。”
陸輕厭猛地收回手。
事實證明就算秋叙處于全面毀容狀态,陸輕厭依然會臉紅。他不為明目張膽的檢查窘迫,而是被指腹接觸的體溫灼燒到了,目光飛速移開,空蕩蕩的集裝箱牆印入他的視網膜,卻沒印入他的腦子裡。柔軟滾燙的觸感輕盈地附着在指尖,陸輕厭扯起毯子裹住秋叙。
他羞澀又不失冷靜地說:“你發燒了。”
“我怎麼就發燒了!是你主動的!我又沒勾引!”秋叙生氣地反駁,“你犯錯,憑什麼說我燒?”
“……”陸輕厭沒聽懂,茫然擡眼,和秋叙四目相對。
秋叙拍了下混沌的腦袋:“當沒聽見吧,我燒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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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站長獲救後即刻被送進站點的醫務室救治,得益于浮空城人的體質,兩天後他脫離了生命危險,隻等情況再好一些,能夠适應長時間的升空旅途,就回浮空城休養。
這兩天太空電梯站點裡一片混亂,領導們忙于在鐘站長病床前盡孝。
秋叙的艙長也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他聲情并茂地強調了秋叙在救人時身先士卒的表現,狀似不經意地提及他平時如何培養這個乘務員領班。被鐘站長不耐煩地趕出來之後,他赫然發現秋叙還活着,正在跟班們的簇擁下出門透氣。
艙長有些訝異,那天大家把鐘站長救回來,有兩個地面人落水、三個地面人被水花澆了一頭,前兩人當天就水葬了,後三人燒得不省人事,但他們沒資格使用醫療室,躺在各自宿舍裡,隻等醒來或死去。
再看秋叙都能起床了,身體素質還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