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城人身高普遍比地面人高,長一條尾巴。身高是個不定數,尾巴是實打實的特征。
秋叙的問題一出口,小倉庫裡的氣氛變得有些凝滞。秋叙一邊不動聲色地提防微型炸.彈,一邊笑眯眯地補充:“我就随口問問,你要是浮空城人,或者有浮空城血統,以後我和别人聊天就有話題了。”
陸輕厭低着頭慢慢吃完了面條,放下小鍋,好脾氣地回答:“我說沒有,你或許也不想相信。”
這件事,秋叙是非要搞明白才行的,他保持笑容,說:“你給我看看尾椎。”
陸輕厭的臉頰泛起微紅,一下就局促起來,好一會兒,他強調說:“我不是浮空城人。”
“給我看看。”
陸輕厭不堅定拒絕,秋叙便打蛇随棍上,往他身後擠着,伸手拽他褲子後腰。
陸輕厭握住秋叙的肩膀,想把秋叙往遠處推。秋叙柔軟地一擰身,掙開了陸輕厭的手,陸輕厭當機立斷地躺下,俨然是抵死不從,秋叙幹脆往他身上撲。再去握肩膀也是舍近求遠,陸輕厭隻能就近掐住秋叙的腰胯。秋叙比他小了整整一圈,臉頰貼在肩窩裡,呼吸很熱。
就在陸輕厭對這麼貼近的接觸不知所措時,秋叙的雙手從他後腰摸進去,沿着脊椎找尾巴。
陸輕厭尾椎骨上沒支棱出一條尾巴,但秋叙這樣亂摸,他前面就支棱了。
氣氛比剛才更尴尬了,這一點也難不倒秋叙。秋叙緩緩坐起,笑嘻嘻地掏出正在使用的人設,熟練地說:“我很貴的哦。”
陸輕厭手忙腳亂地坐到一旁,他有點氣急敗壞,朝秋叙笑了笑,藍眼睛濕漉漉的,看起來簡直無害到清純的地步了,嘴巴卻陰陽怪氣的,說:“貴就要有貴的樣子。”
這話說的,真生氣了啊?秋叙果斷說:“我道歉,給你摸回來?”
“不……”陸輕厭的拒絕開了個頭,又急轉彎,“先欠着。”
“嗯,欠着,我打個口頭的欠條。”
秋叙收拾了小鍋和碗筷:“我去洗。”
他看自己煮廢的面條團怪可惜的,又說:“浪費可恥,明天熱一熱當饅頭啃。”
電梯艙裡沒有他們寫作實習駕駛員讀作乘務員的休息處,晚上各找地方睡。秋叙排了個夜班,打着哈欠來還鍋和碗筷,順便蹭陸輕厭的書和地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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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空電梯以300千米的時速沿着軌道纜線平穩上升,第二天清早擡頭所看到的已是太空了,人體開始漂浮,平日所見的天空在腳下,昏黃的雲層在渾濁的空氣裡翻湧,星球變得像是微縮,可以看出它圓形的輪廓,也能夠瞭望到很遠的地方。
秋叙打開重力系統,随後站在窗邊俯瞰着海面上一處成型的台風眼。台風影響不到橙湖城,海洋離橙湖城有十一天車程,還得是開一輛性能極佳的越野車。
“你在看什麼?”尊貴的浮空城貴賓齊先生踱步而來,頗為平易近人地問。
“抱歉,齊先生,您有什麼吩咐?”秋叙露出營業微笑,“我在看雲。”
齊先生點點頭,也俯瞰了一會兒雲層,說:“雲是風的影子,而風是這顆星球對地面人的慷慨饋贈。”
秋叙對這句狗屁不通的感慨報以崇拜的表情,齊先生滿意地說:“我要一杯水,用碗裝。”
齊先生走向行李區,秋叙端着水跟在他身後。他們來到玻璃大箱子前,齊先生颔首,秋叙上前掀開絨布,先是故作驚訝,馬上又故作掩飾驚訝,完美的演技讓他在心底給自己打了五星。
齊先生打開玻璃箱的門,讓秋叙給星雲斑患者送水,并說:“他是我在地面上獲得的最有意義的紀念品,我要把他放進我的博物館。”
秋叙手有點癢,想把碗砸碎,用一塊碎片刺進齊先生的咽喉。不過當他看到星雲斑患者臉上驕傲的神情,這份沖動又消失了。
午飯時間,跟班們環繞齊先生伺候他用餐。秋叙琢磨着就算是很擅長挨餓的地面人,從登機到現在也快24小時沒吃東西了,托運寵物要是餓死,齊先生不得找他們索賠嗎?思來想去他還是遛跶到行李區,掀開絨布,掏出昨晚的面條團,問:“煮壞的,我扔了還是你吃了?”
“我不吃!”星雲斑患者兇狠地說,“滾遠點,我就知道你想破壞我在主人眼裡的形象!”
秋叙放下絨布,啃着面條團走了。
第二天和第三天平平無奇地度過,齊先生每天早上都給寵物喂一碗水。第四天,星雲斑患者已經沒法自己喝水了,秋叙不得不把他拎起來喂水。
星雲斑在皮膚上雖然非常醒目,但碰到并沒有明顯的觸感,無論有沒有斑紋,皮膚都是一樣的,帶着地面風吹日曬、颠沛流離的粗糙。
離得近了,秋叙才發現這個星雲斑患者年紀很小。在絢彩的斑紋之下,他有一張還沒徹底長開的臉,即便地面人普遍營養不良發育遲緩,他最多大概也才十六歲。
齊先生有點不喜歡寵物虛弱的模樣,搖搖頭先走了。他一走,星雲斑患者猛地抓住了秋叙的手腕,眼睛裡出現了渴望和祈求,顯然餓到第四天他無法堅持了,生物本能占據了上風。
秋叙也不能真把他餓死,便說:“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