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是憐與厭隗應對迅速在洌滳下手大開殺戒前将他攔下,順勢放倒那些彪形大漢制服了大商客,想必此時這座閣樓已被夷為平地。
“潮湆在哪裡!”雖說雙肩皆被兩隻玄鳳一左一右壓下,但洌滳周身的氣勢仍舊絲毫不減,“你們對他做了甚麼?!”
大客商與其随從戰戰兢兢跪在地上,哭着求饒:“幾位大人,我、我委實不知你們在說甚麼!我隻是個商客,不曾害人性命的,不曾,不曾啊!”
“放開我!我要殺了這些人!我要殺了你們!”
沂澈撿起掉在地上的魚皮細細撫摸一番,無奈歎息過後才問大商客道:“這張皮你從哪裡得來?”
大商客懼怕洌滳得厲害,縮着身子摸一把臉:“是、是我從前朝公主手中購得,隻知是世間僅有一匹的絕世錦緞,其他的并不知曉。還請各位大人饒過一命!”
“那位公主如今在何處?”沂澈沉沉又問。
大商客回頭看了眼身旁的老仆人,面有難色:“這……這我就……”
洌滳又是一副要沖上前吃人的模樣,險些叫憐與厭隗失了手。
沂澈叫來蘇方:“帶洌滳先回客棧。”
“我不回去!”不等蘇方做出反應洌滳便再次激動起來,“他不肯說實話我便殺了他!”
一聽要殺人大商客趕緊磕頭,偏偏肚子太大隻能擡高屁股撅着才能磕下去:“大人饒命,饒命啊。我委實不知公主下落。如今新皇剛登基,哪裡允許前朝公主露迹大街上。那抓到可是要處死的啊。”
蘇方攔在洌滳身前勸道:“先問清這張皮經過幾人手,找到源頭與潮湆才重要。你不笨,怎麼這時候卻要自斷後路。”
洌滳被說得啞口無言,看了看蘇方總算是忍下了些許怒火有了克制:“說清那公主來曆,我便不殺你。”
“誰是潮湆?”一旁的胤善悄聲問雲染。
雲染搖搖頭:“沒聽說過有此妖,興許是洌滳以前的熟識。”
玉子兒聽得他二位這番言語立即高聲對雲染道:“薄棠斥是你二哥,你在般孟那些年潮湆與洌滳借住浣甯山宅,與薄棠斥很是要好。”
他此言引得兩隻蛟魚回頭看來,竟是無意間平息了那方的累卵之危。
輕彩顔面笑道:“豈止是要好,雲染二哥離開山宅不也是因為潮湆麼。”
“這般說來,這魚皮主人是我二哥的好友?”雲染驚訝之餘便也神色凝重起來:“我二哥最重情誼。說來,我二哥呢?”
蘇方不由得一怔:“莫非他還在那裡等?”
“那裡是哪裡?”
“當年我們回浣甯山時他留在了卿瀾渡,說是要等潮湆。”蘇方看了眼沂澈手中的魚皮,面露哀憫,“還是說連他也……”
沂澈低頭又問大商客道:“你可曾見過一張銀色的兔皮?”
“沒、沒見過!”大商客立馬否認,“也不曾聽說世間有銀色的兔皮。”
雲染一聽便着急起來:“仙君,容我去一趟那卿瀾渡找二哥。”
“那是你二哥,你不必過問我的意思。”尋思片刻淨玉玦又道,“玉子兒,你也去。不管能不能尋到薄棠斥,有了結果立刻回來。”
玉子兒挽上雲染的手臂緊緊锢着他:“雲染你放心,你二哥定是在卿瀾渡,我将他也一并帶回來。”
雲染未推脫,承下了仙君與仙童的好意。
眼瞧着玉子兒不顧凡人在場便要招來祥雲帶雲染前去尋兄長,淨玉玦當下咳了一聲阻止玉子兒的意圖,道:“用腳走出城門。”
“哦。”玉子兒将是擡手聽得仙君提醒隻好悻悻作罷應了一聲,帶着雲染翻過闌幹從樓上跳了下去,轟走還在看熱鬧的人群往外走。
樓上蘇方猛然想起他二位興許不知道卿瀾渡何在,便撐着闌幹朝他高聲喊:“往西南行四萬裡,卿瀾渡在及奂國,比鄰盲海。”
“知道啦!”玉子兒高聲回應。
遵循仙君意思大步走出了城門,倒也沒顧及旁邊是否有行人,玉子兒當即招來祥雲領着雲染便尋卿瀾渡去。
時逾近百年,卿瀾渡已并非全然還是當年的模樣,許多街巷都已改了布局,而那間幾隻妖下榻過的客棧早已沒有來客變成了海妖的居所。隻是這海妖不吃人不作惡,除了長得有些兇了旁的倒是沒什麼。居住在卿瀾渡的百姓即使知道他是妖依然不懼怕,走在街上碰見了也會打聲招呼問個安,便是連小娃子都沒拿他當異族看待,時常偷偷潛進客棧嬉鬧他。
好端端的一隻兔妖被當成海裡來的怪物卻活成了一個凡人,倒也算不得是件壞事。
隻是等的那條蛟魚自離去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還需要等上多少年才會想起在卿瀾渡有隻雪兔始終守着當初的諾言。
“薄棠斥。”客棧外有人一邊推門進來一邊喊,“有兩名少年找。”
二樓闌幹處探出一道身影朝堂下看,銀色長發被挽成髻插了根開花的樹枝在上面——是來玩鬧的小女娃子吵着鬧着替他梳的。他見得來者竟是雲染與玉子兒很是詫異,一個閃身便去到他們跟前:“你們怎麼找來了?”
見到他平安無事雲染放心不少,可那發髻實在難以讓人忽視。薄棠斥瞧見雲染與玉子兒愣愣巴巴地盯着自己頭上,這才恍然大悟拔下樹枝散落了銀發。二樓的女娃子手拿木梳趴在闌幹上見得,不知何故嘻嘻哈哈笑起來。
推門的男子笑着替兩位少年道:“銀色頭發長得兇,一問便人人都知道是找你了。”
“是蘇方告訴我你在此處的。”雲染回過神思顧不得叙舊拉起薄棠斥的手便要走,“跟我走。玉子兒,召祥雲來。”
薄棠斥反手将雲染給拽了回來:“我在等一位朋友。”
玉子兒正要施法,那名領着他二位找來的壯年男子卻是不答應了,上前掰開雲染的手将薄棠斥護在身後:“我看你們誰敢帶他走?!别以為會點法術就能在這卿瀾渡撒野。”
不等薄棠斥有解釋,門外早已沖回家拿上魚叉的人聽得男子這聲喝斥便全都魚貫而入,将雲染與玉子兒團團圍住堵了大門,盡是一副要打架的氣勢。
“可别以為卿瀾人好欺負!”
雲染莫名其妙:“誰欺負你了?你們怎麼不講道理。”
玉子兒倒是來了脾氣,叉腰罵道:“拿了魚叉有甚麼用,若不是仙君不許我對凡人亂使仙法,我早已将你們轟出去了!”
包圍之人中傳來一聲冷哼:“竟然自稱上神仙了,這還了得?!”
薄棠斥愣了愣立即解釋道:“莫動手!這是我弟弟!親弟弟,多年不見來尋我,并非是捉妖之人。”
“你早說麼。”男子樂呵呵一笑從他跟前讓開,左右瞧了瞧玉子兒與雲染,“像,果真是像。這般說你們也是海裡來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