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他分明已是嘗試着去滿足瑤禮的想法,可為何瑤禮看起來依舊不開心?
“避邪丹若無效,我再想别的辦法便好。你試試。”淨玉玦一面說着一面又去抓瑤禮的手,卻被他施展出新學的身法笨拙躲開,“亭涵,你且先試試!”
“好了!”瑤禮大吼一聲喝止住淨玉玦的動作,垂着雙眼不看他,“即使無法觸碰我也不會有絲毫改變,讓我好好珍惜你。”
仙君實在想不明白隻是觸碰罷了怎就成了不珍惜?
“你所說的邪念又是甚麼?我隻知殺人放火是為邪、偷盜是為邪、欺壓他人是為邪、作惡是為邪。你對我的邪念,是哪一種?”
瑤禮痛苦得扭曲了面目,無論以怎樣的言語解釋述說他心中所期所想身為神仙的淨玉玦斷然都不會明白。心懷此感的瑤禮湊近前去尋思着索性狠狠親他一口好了,可兩唇之間越來越近将要碰上時他又停住了動作,一咬牙便是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淨玉玦站立原處目送他回房去,這才想起藥天給的扶傷藥還在自己手中,便是扔給玉子兒差他送去亦是回了房一甩衣袂緊閉上門。他胡亂在自己胸膛上亂摸一通,尋找那塊仿佛遊移不定的喧嘩之處,最後終于是在心窩處将它揪住。
亭涵先前露出的神情他從未見過,隻是一刹那間便猶似鋒芒射入他眼底直指深潭底端的裂縫中。他覺得心口極其不舒服,以往從未有過,想來應是受避邪丹藥效的影響才會叫他有如此異樣,來不及至榻去便蹲下身反複揉搓着胸膛不适之處,隻低聲道是這丹藥果然亂吃不得。
不過,下回為了瑤禮他定然仍會毫不猶豫服一粒。
傍晚時玉子兒來敲門叫他用膳他未去,瑤禮也未去。小妖們心知肚明卻不宣于表,相互間睇得一眼隻當是熱鬧在看,席間暗語連連不叫玉子兒聽明白。
“說來,前幾日我去花園中采蜜時聽得太祈王與人有議論,說是要給亭涵娶夫人。”輕彩一改先前嬉笑的模樣正色問道,“仙君會不會心生妒忌?”
玉子兒困惑:“仙君為何要妒忌?娶妻之人是亭涵又非是仙君,仙君高興還來不及。”
輕彩掩面偷偷笑了道:“玉子兒呀,果然是小仙童麼,連這也不曉得。”
“那你說,仙君何故要妒忌?妒忌誰?妒忌到何時?”
“這個麼——”輕彩湊近玉子兒跟前,卻是忽然朝他面上猛吹了口氣,笑道,“小仙童不必知道。”
憐問道:“亭涵娶夫人一事當真?”
“雖不知真假,但以亭涵年紀來看的确是該成親了。”言至此處輕彩便飄飄輕歎一聲,“就怕仙君因此鬧不快,拿我們出氣麼。”
玉子兒皺眉高聲道:“亭涵成親是喜事,仙君豈會有不快,你莫要污蔑仙君!況且仙君隻會拿我出氣!”
“誰說我要成親?”剛是出房門打算去向淨玉玦賠不是,過院中時正巧聽得涼亭中小妖與仙童有此議論,瑤禮不禁是沉了半分臉色上前來反駁,“胡言亂語。”
回頭見瑤禮來了,玉子兒便指着輕彩告狀:“輕彩在花園裡聽見你父王說的。”
瑤禮沉默片刻又問道:“淨玉玦知道此事麼?”
輕彩掩嘴挑眸看向瑤禮古怪笑道:“你是想讓仙君知道,還是不知道?”
裳羽放下碗筷:“上衍十六娶妻十八生子,相比起來亭涵的确該成親了。”她并非是看不出瑤禮與淨玉玦之間的端倪,正因看出來了,此時才會顧不得其他說出這些話來,“仙君定會為你高興。”
前世戚亭涵有情可仙君無意,這一世瑤禮依然有情而仙君也已略是動搖了。她本想着淨玉玦是神仙,任何妖任何人都高攀不得,故而也不曾将心思表述半分甘願做一隻随仙君喜好差遣的翠鳥。可主仆情已深,偏偏仙君對凡人萌生了情愫,她又豈能眼睜睜看着他受情愛之苦。
用膳的妖們皆是無言看向裳羽,裳羽臉上挂笑擡眼看着瑤禮繼續道:“仙君當年有意安排送你回般孟,怎會不知你回來後便與在浣甯山的自由自在不同,須得聽從旨意娶妻生子呢。仙君原本便是打算還你凡人該有的一生。”
瑤禮聽得,臉色不禁又沉了幾分:“他同你這般說的?”
尋思了片刻裳羽并未稱謊,如實道:“仙君不曾同誰談起過。雖未親口說出,但仙君的心思誰又不明白。你告訴仙君将要成親,仙君定會悅言以道賀。”
“就是,仙君哪裡會不開心。”玉子兒在旁附和道。
憐正欲起身寬慰瑤禮便被厭隗攔下。厭隗向他搖搖頭,夾了一塊子的菜放入他碗裡。
瑤禮站定沉默半晌,繼而轉身大步朝淨玉玦房中走去,叩了幾響門不待當中有應聲便徑直推開入内去。淨玉玦尚在榻上小寐,聽得動靜睜眼擡頭朝門口看去,見是瑤禮才起身來盤腿坐好。
且不待淨玉玦作聲,瑤禮便道:“太祈王打算讓我成親。”
淨玉玦怔了怔:“與誰?”
瑤禮不答反問道:“我與旁人成親,你會如何?”
淨玉玦不知他此話何意:“此事與我有幹系?”
“有。你隻管答便是。開心,或是難過?”
“開心論不及,難過亦非是。興許……隻是會生出些許惆怅與寂寞。你要成親了?”
“你會覺得寂寞?”瑤禮逼近他跟前,“便也會因此而有不快,對不對?”
琢磨過一刹那,淨玉玦應道:“不快倒是不會有,成親乃是凡人間的喜事,隻要是你心中傾慕的,我自然不會有言語。不過……你是打算放棄憐了?”
“與憐何幹?你是以為——”
“罷了,不提憐。”淨玉玦往前挪了挪向瑤禮攤開掌心,“傷口讓我瞧瞧。”
“快好了。”即便嘴上這般說了,瑤禮依然于榻前盤腿坐下遞去左手。
“玉子兒給你的扶傷膏抹了?”
“尚未。”頓了頓,他才又道,“我那時在與你置氣,便讓玉子兒随手放了。”
淨玉玦挑目笑看他:“眼下不與我置氣了?”
瑤禮不自在幹咳兩聲掩飾窘迫,将目光由淨玉玦正渡仙氣的手上移向他雙眼,淺淡勾了些許笑意道:“不論太祈王如何決斷,我的确當成親了。你說,我該娶誰好?”
“娶誰都好。”
“娶——你也好?”
淨玉玦驟然擡眼看向瑤禮,片刻後才道:“你好我自然好。”
瑤禮歎口氣:“傷口裂了,疼。”
淨玉玦又垂目翻來覆去查看瑤禮手掌:“何處裂了?”
正當他是困惑間,瑤禮捂住心口裝模作樣起來:“唔,痛,重傷不治将亡矣,唯有仙君妙手能救。”
淨玉玦一愣,随即舒眉歡笑道:“臭小子學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