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今天能好好休息一下的,誰知道江左顧剛出附中校門,學校林教授突然打電話讓他來學校。
還好附中就在臨海大學斜對面,過個馬路就能到,等江左顧匆匆忙忙趕過去,試聽會早就已經散場了。
林教授本名林昆,個子不高,身材瘦小幹癟,因為皮膚黝黑的緣故,使得他面部比同齡人要蒼老上幾歲,其實他才四十,女兒不過初中,可看上去好像過了半百一樣。
旁人私底下都稱呼林昆為“小老頭”,江左顧對這個代号相當贊同,但是沒跟着别人一起喊過,林昆經常叫他一起參加飯局或者講座,他害怕哪次不小心說露嘴。
相隔老遠,林昆就看見江左顧來了,他沖江左顧指了指自己身後,江左顧一眼就看見了分院長呂和平以及一些西裝革履的人士,他們談笑風生,握手擁抱,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讨論什麼大事。林昆的氣質與身段和他們仿佛不是一個畫風,格格不入。
看見這一幕,無力感向江左顧襲來,他不用猜就知道林昆叫他去幹什麼。
林昆平生有兩樣最愛,一個是酒,一個是酒局,他不僅喜歡自己喝,還喜歡叫上學生一起,美其名曰是讓學生拓展人脈,實際上都是陪酒道具罷了。
江左顧剛入學時就有學長提醒他,說林昆就喜歡他這樣的軟柿子。但江左顧涉世太淺,被林昆忽悠着帶去吃過幾次飯,興許是林昆覺得江左顧聰明還有眼力勁兒,所以他從帶一群學生變成隻帶一人,隻要有飯局基本都會叫上江左顧。
江左顧為他當過司機也擋過酒,已經身心俱疲,可不情願又有什麼用?林昆前年剛升專業副教授,就和江左顧第二志願的星悅音樂公司共同開展一個項目,隻要林昆一句話,實習的事情就不用愁了。
林昆就是看準江左顧想進星悅音樂這一點,所以處處拿捏他,還始終不給和星悅公司接觸的機會,江左顧早就不指望了。
今天他已經請過假,可林昆還是把他叫來一起接待舉辦試聽會的外地教授們。
呂和平是個老實人,向來不喜歡參與這種酒局。他和林昆交代幾句,擡眼看見江左顧後有些意外,“你今天不是有事嗎?事情處理完了?”
江左顧還沒說話,林昆已經先一步搶答道,“小江這孩子勤快,聽說講師們遠道而來,主動放下手頭的事過來了,算是彌補一下沒能參加試聽會的遺憾。”
“是嗎?”呂和平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昆一眼,也沒多說什麼,隻是重重拍了拍江左顧的肩膀,“年輕人,别太累了,有問題随時和我說。”
“害,他能有什麼問題,他的那些事都不叫個事。”林昆心眼大,并沒有發現呂和平的暗示,還覺得幫江左顧樹立了一個勤奮的形象。
江左顧知道呂和平是好意,他也對林昆無可奈何,他不想讓呂和平為難,所以搖搖頭露出了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
呂和平離開後,林昆就把江左顧完全當成了跟班小弟使喚,訂餐廳、買酒、開車、送客等全部都是江左顧的工作。
江左顧硬着頭皮陪林昆和外地客人聊到下午三點,又依次把客人送回酒店,最後還把醉醺醺的林昆送到他家裡。
林昆老婆是事業型女人,本職工作是某醫院護士長,每天都一頭紮在醫院裡,根本沒空管林昆的死活,林昆到家直接吐了一地,江左顧還要在他家忙前忙後的打掃衛生。
當他終于如釋重負的從林昆家裡出來,天色已經變暗,落日散發出來的橘黃色光芒照耀在大地上,為整座城市鍍上一層柔和的色彩。
江左顧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他習慣性拿出手機一看,隻見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着十幾個未接來電,全部都是江右盼打來的。
說起來今天江右盼放學會早,早上臨出門前他特别說了讓自己早一點回去,誰知道竟然耽誤了這麼久。
“壞了,這小子又該發脾氣了。”江左顧一面上車一面撥打對方的電話,然而那邊一直傳出忙音,始終沒有接通。
江右盼從來不會出現不接電話的情況,不會出什麼事了吧?
随着心跳越發變快,江左顧額頭滲出絲絲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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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左顧大汗淋漓的推開自家家門,時間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
這段時間不算長,但足以讓江左顧在腦子裡将所有不好的可能性全部幻想一遍。
毫不誇張地說,自己把江右盼養的太好了,整個一傻黑甜,唯一的料理技能就是煮泡面,家務都不怎麼做,如果把他扔在家裡,不出三天肯定餓死。
“江右盼!”江左顧進屋來不及查看情況,直接厲聲喊道。
回應他的是死一般的沉寂,江左顧的心瞬間落到谷底,可又在他擡頭向前看時,紮進泥潭的心髒跳動到了嗓子眼。
他家裡并不是一個人都沒有,就在他面前,挨着沙發站着一位身着藍白色短袖校服以及一條深藍色褲子的少年。
他的身高和自己一般高,估摸十六、七歲的樣子,即便年齡如此,可他與生俱來的清倦和幹淨仿佛将他陷入了一個觸不可及的境界。
少年一雙墨黑的眼睛正略帶驚訝,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他單手扶着沙發,另一隻手僵在捏住校服領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