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卻舟在療養院裡住下了。
頭天他買好菜回來,林緻溪林望舒眼睛一個賽一個地紅,他心知這兩人多半是聊過什麼了,但也識趣地不多問,隻準備了兩塊熱毛巾,一塊交給林緻溪,一塊讓林緻溪轉交給林望舒。
他是真怕觸了林望舒的黴頭。
好在林望舒對他雖說不得多熱情,到底沒給什麼臉色,對着他常有冷哼,實打實的陰陽怪氣倒真沒有。
宋卻舟當着林望舒的面不敢造次,隻能半夜三更偷摸去林緻溪那兒。
林緻溪給他留好了門,他蹑手蹑腳地鑽進人的被窩。
現在不過十點,還不算太晚,可宋卻舟說話聲音都不敢放大。
跟做賊似地。
正經戀愛談了兩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宋卻舟來前用熱水洗了兩遍手,這會兒确定自己的手是暖烘烘的,才敢去抱林緻溪。
他問林緻溪白天他們聊了什麼,林緻溪如實說了,讓宋卻舟詫異的是,林緻溪竟然沒有告訴林望舒真相。
他問為什麼,林緻溪也毫不遮掩地說了顧慮:“我媽媽她,不是這本小說的重要角色,我曾向那個屏幕問過她的結局,它告訴我沒有後續,所以我不敢去賭如果告訴她真相,這個世界會對她做什麼。”
宋卻舟點點頭。
這些考量都是很有必要的,換作是他,也不敢跟宋屹言和何喻容說這事兒,但還有一件事——
“那你也沒有告訴她,你不久後會……?”
宋卻舟沒說後面的話,他從沒有把那些不好的字對着林緻溪說過,甚至他自己心裡一想到,都會覺得心髒一痛。
林緻溪搖頭:“我沒有說。”
“你不怕阿姨到時候崩潰?”
林緻溪和宋卻舟握着手一緊,“這件事恐怕得麻煩你了,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和她說,我後遺症複發,就,呃,成了植物人,但是實際上沒什麼大礙,後面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醒了。”
“林緻溪,”宋卻舟咬牙切齒地喊他的名字,“不要把這些事情說得那麼輕易。”
“阿舟,我不會再看輕自己的生命了,”林緻溪知道他應激了,他當即拍拍宋卻舟的手背,認真說道,“有你們在,我舍不得離開的。”
宋卻舟快被他鬧得沒脾氣了。
他心是真堵,可要說什麼呵斥人的話,又不忍心說。
還有十幾天,林緻溪就要離開他了,再次相見,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
他看得出來林緻溪也在害怕,對世間還有眷戀的人總是不能直視死亡的,但林緻溪不和他說這些,便如他從沒有和林緻溪提過他日漸嚴重的反胃和失眠。
如果不是怕林望舒看出什麼,他恨不得時時刻刻都纏着林緻溪,最好是血肉都交融在一起。
“所以你也要答應我,無論如何,都不要想不開,好嗎?”察覺到他的沉默,林緻溪懇求地說,“也請求你幫我向我媽媽隐瞞這件事,别讓她知道,可以嗎?”
宋卻舟目光灼灼:“你是在為難我。”
林緻溪輕聲說:“最後一次了。”
“那你會給我什麼?”宋卻舟幾乎是咄咄逼人了,“如果我答應你這件事,你會給我什麼?”
林緻溪問:“你想要什麼?”
他們靠得很近,眼瞳中映出彼此,宋卻舟狠狠地盯着他,“我要你發誓,你會回到我的身邊。”
“好。”林緻溪微微仰起頭,吻上宋卻舟,一觸即分,安撫着他的焦躁不安,“我發誓,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宋卻舟靜默片刻,合眼咬牙:“好,這是你說的,那我也答應你。”
他擁抱住林緻溪,說:“但你記住,我們是做了一場交易。”
他們在這個夜晚相擁,背離命運,互相許諾。
林緻溪窩在宋卻舟的脖頸間,悶悶地說:“她沒有告訴我,她擁有着上輩子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