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這種細密的痛配上難以言說的孤獨,卻讓他的眼淚無法止住。林緻溪哆哆嗦嗦地捧着手機,他的聯系人不多,能讓他在這種時候尋求幫助此刻竟然一個也難找到。他不敢打給宋卻舟,隻要對方不愛他,他這通電話就會像是不知好歹的騷擾;他也不敢跟林望舒說,他怕在媽媽面前藏不住秘密,即便隔着通話——他怕屆時自己真的哭出來不好收場;打給滿河也不行,滿河雖然是他的親友,但到底不知道多少他現實生活中的事,打過去太冒昧了。
他心有種種顧慮,最後竟是放下了手機。
房間沒開燈,窗外天氣多雲轉陰了,他像被潮濕的灰布裹住的一顆種子,在生機徹底斷絕前掙紮,然後發現這不過是徒勞的流程。
因而最後這片空間裡留下的,隻有沉默的歎息了。
林緻溪渾渾噩噩地吃了晚飯,六點到公寓樓下,徘徊了會兒,六點半敲門,這個點按往常來看宋卻舟差不多吃完飯。他敲門的力道不重,也不算有規律,仿若每一下都帶着猶豫與害怕的心情。
十幾下後,門沒開。
他肯定自己過來看到公寓的燈亮着,因此宋卻舟是在家的。
林緻溪低垂着眼睛,等了半分鐘,又擡手敲了敲。
還是沒人來開。林緻溪抿唇,他的動作和行為似是有延遲,目光落在密碼按鍵上許久,幾分鐘後才想起拿出電話打給宋卻舟,電話沒通,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打了。
他沒想過去按密碼,潛意識裡他知道宋卻舟一定更換了密碼,又怕宋卻舟沒換——假若宋卻舟沒換,他一定會難看地流下眼淚——何況他不住在這個家了,按密碼的資格早就連同那把鑰匙一起交還了,他也不能按了。
過幾分鐘,林緻溪又打了一個電話,這個電話響鈴十幾秒後被接通了,他輕聲又謹慎地朝電話那頭說道:“我,我到公寓樓道了,宋先生你在家嗎?能給我開個門嗎?”
對方淡淡道:“我讓你晚上來,沒說幾點,你來得太早了。”
林緻溪以為他在忙,道:“不好意思是我來早了,那,宋先生幾點有空,我來找您。”
“不知道幾點有空,也許七點,也許八點,也許更晚。”宋卻舟漫不經心的聲音落在他耳畔,“你要是不想來就走,不要在外面敲門了,聽得心煩。”
“對不起宋先生,很抱歉我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林緻溪連連道歉,宋卻舟大抵是也不想聽他這些沒營養的話了,呼吸聲頓了頓,便挂斷了。
林緻溪站在這扇門前,表情沮喪而失落。
他得到宋卻舟的愛太早了,也太久了,首次見面他就刷足了宋卻舟的好感,因此他沒有見過這樣的宋卻舟,也沒有被這樣的宋卻舟刁難過,是以縱然來之前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他依然覺得心痛難耐。
宋卻舟沒說幾點放他進門,是要他一直等着嗎?
林緻溪不确定,但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背叛了宋卻舟,宋卻舟恨他是應該的,等會要是出來看到他不在,肯定會生氣,他們之間就真的沒得談了。
他決定等。
十一月,溫度降得快,但林緻溪沒換上羽絨服,那幾件都被壓在箱底了,他最近狀态太差,沒收拾行李,所以穿的還是那件厚外套。
可說是厚外套,放在這種幾度的夜晚也不夠看,過道裡的風吹得林緻溪脊骨也攀上冷意,他輕微地抖了幾下,指尖已經發紅,泛起微微的痛來。
又過了十幾分鐘,他感到膝蓋也疼了,這樣的疼讓林緻溪覺着自己回到了那間地下倉庫,全身都被痛楚的潮水淌過,雖不至于像那時痛得想讓他立刻死去,卻也絕不好受。
林緻溪踉跄了一步,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傾,他彎下腰,手掌抵住膝蓋骨,喘了兩口氣後,他往旁邊靠,靠住牆壁。
躊躇幾秒,他順着牆壁坐下,脊背仍舊朝前,他顧不得地上涼晚一會兒該肚子疼了。
他想着等會七點或者七點半再敲一次吧。
夜晚才剛剛開始,不曉得什麼時候能見到宋卻舟。
他這麼想着,然而沒到三分鐘,眼前這扇門居然打開了。
林緻溪慌忙擡頭,宋卻舟背着光将視線投過來,他望不真切,隻能隐約看到這個人面色發沉。
“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