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他不被秦長裴威脅,他和宋卻舟的感情就不會出現問題,秦長裴拿不下這個項目,無法借此鏟除青頌高層某些殘黨,那些人也不會铤而走險來綁架他,那他就不會死,所以怎麼會是“允許”?
他的生命,是要被誰“允許”才能存活嗎?
林緻溪愣愣地,腦子跟團漿糊似地,好像有一雙手蒙上了他的眼,許多東西都變得虛幻且難以捕捉,有一片霧将他籠罩其中,林緻溪無數次覺得霧快散去了,一些不那麼如人意的事物就要赤裸裸地擺到他面前了,然而結果還是一無所獲。
他緊緊攥着手掌大的日曆,擡頭沖着宋卻舟笑:“這個我們放在卧室吧,就放在小桌子那邊,明年可以用。”
宋卻舟沒立即接過他的話。
他本能地不喜歡林緻溪這個笑,太假了,林緻溪到底是懷揣着怎樣的心思,才會覺着他看不出來這裡面的勉強呢?
宋卻舟盯着他勾起的唇角看,這笑容太苦澀了,不像請求,也不像撒嬌,倒像是……像是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宋卻舟覺得自己精神不太正常,否則怎麼會試圖去解讀一個平常的笑容。
他咬咬牙,撇開眼神,故作輕松:“好啊,放那挺好的。”
話說完宋卻舟自己都想笑了。
哪來的明年,按照前世,再有一個月不到,他們就該分道揚镳再也不見了。
他也不會再讓林緻溪繼續待在這個家裡了。
晚飯兩人各懷心事地吃完了,林緻溪回了卧室,宋卻舟則進了書房。
他這兩天因為想着林緻溪的事情進度放慢了會,現下報告出來了,他也不用擔心,就想着把進度補上。他沒有想過放棄計劃,他覺得林緻溪還不夠格讓他冰釋前嫌,這計劃是一定要繼續的,他必須毫不動搖地對秦家、對秦長裴、也對林緻溪進行打擊報複。
林緻溪則是看了會兒書困意就湧上來,他不想那麼早睡,他清楚自己一定會做夢,夢裡會是永遠不變的黑房子。太孤獨了,比他以前在秦家午後獨自待在房間裡曬太陽還要孤獨,他怕黑,也不願意再去看白色的瞭望塔和赤色的篝火堆。
又熬了一個多小時,宋卻舟還是沒回房。
林緻溪去看牆上的鐘,已經十一點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垂下眼,歎了口氣,合上書,躺上床。
意識被黑暗吞沒,他被拉進漆黑的夢境裡。
還是那張黑白屏幕,不算很響的嘈雜噪音伴随着灰白雪花的畫面,林緻溪坐在地上,雙膝并攏曲起,頭靠着膝蓋上,他像一個瀕死的蛹,長久地困在這個地方。
他對着那個屏幕說:“不要再給我看那個畫面了,我一點也不喜歡。”
說這句話的時候,林緻溪的嗓音低低的,說得很認真,也壓着無法描述的委屈。
他的手放在心髒上:“我這裡已經痛過兩次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是因為我本來應該死去,卻活過來了嗎?這是重生的後遺症嗎?
他哽咽着說:“那我願意接受的,如果隻是痛,多痛我也願意。”
林緻溪把頭埋進臂膀:“我想活着,我想好好地活着,我不想再背叛宋卻舟了,我想和他好好地過日子。”
他說:“痛一輩子也可以,隻要讓我活着就好。”
宋卻舟在淩晨兩點上床,林緻溪已然睡得很熟了。
林緻溪習慣側躺着睡,但今夜不同,他蜷縮成一團,蓋着被子,脊背的弧度很輕易便顯露出來。
宋卻舟看得些許怔愣,他記起很久之前的事,久遠到他回憶起來都要恍惚,但那其實距今不過一年多。
是林緻溪剛和他同居的事兒。
那時候他們剛剛确定關系,彼此臉皮都薄,說不出蓋一床被子的話來,前一周就一張床兩床被子地睡。那會兒也是仲秋,宋卻舟知道林緻溪身體不好,他自個火氣旺,卻也毫不含糊地陪着蓋薄被子。
他沒有秋天就開熱空調的習慣,又想着都蓋上被子了,應該能禦寒了,當然還有個原因是林緻溪也沒好意思跟他提,畢竟那會兒街上還有隻穿一件的。
宋卻舟睡得晚或者起得早,都能看到林緻溪縮着睡,把自己裹進被子裡卷成一團。他最初以為是林緻溪喜歡這麼睡,後來他喝水時候不小心打濕自己那床被子,想着要不要換,林緻溪就問他要不要一起蓋,這樣能親近愛人的機會宋卻舟當然沒放過。
等到一起睡了,他才知道林緻溪的手腳有多涼,還沒到寒天臘月,就凍得跟塊冰似的。
偏偏都睡一塊兒,林緻溪還有意往外偏,就怕冷到他。宋卻舟又氣又心疼,攬住林緻溪的腰往裡一摟,結結實實貼了個緊。
林緻溪掙了掙,他隻得無奈說道:“别動。”
第二天起來,宋卻舟再看林緻溪,見他睡得好好的,也不縮着團着,心裡又泛上點酸澀,想着原來林緻溪不是喜歡睡成那樣。
可是此時此刻,空調開着,窗戶關着,為什麼還要這麼睡呢?
他看着林緻溪,看他蜷起的身軀,聽他若有若無的呼吸聲,竟然眼眶一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