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李朝聞說不用疊衣服,于磐還是歸置了他的行李箱和包,把它們放在了壁爐旁邊的架子上。
“你辛苦了。”小李心裡别扭,說話不自覺地咬牙切齒,不想叫哥哥。
于磐瞥他一眼,說:“沒事,平時給貓鏟屎習慣了。”
又諷刺我?!信不信現在就變成小貓,把你撓得滿臉血印子?!鼻子給你抓掉!
李朝聞差點炸毛,惡狠狠瞪了于磐一眼。
于磐察覺到小李情緒低落,還以為是晚餐時沒一口答應去德國的緣故,其實這念頭已經在他心裡轉悠了一晚上,隻是不知道怎麼重新提起。
“哎呀,生氣了?我有時間肯定會去看你了啦。”于磐故作輕松地調侃。
李朝聞笑了。
他想,是不是這些天的相處,給了他一種暧昧的錯覺,讓他總是想得寸進尺。如果是以前,他哪裡敢奢望越軌,去介意于磐跟楊姐聯系呢?
其實保持現狀,已經很不錯了。
“就這麼定喽,不許爽約!”小李抿嘴笑道。
“那快睡吧。”于磐把燈熄滅了。
壁爐裡的柴火嘣嘣地燃着,屋裡很暖,窗外風雪交加。
于磐穿着秋衣秋褲,卻還戴着黑色的冷帽,他手到頭頂時動作一滞,看了一眼李朝聞,才把帽子摘下來。
露出他的傷疤。
“讓我看看?”李朝聞說。
他說的是問句,用的卻是祈使句的語氣。
于磐沒有動,就坐在床的一角,李朝聞站在他大腿旁邊。
他的頭發比闆寸還是長一些,李朝聞輕輕撥開傷疤兩邊的發絲,硬到紮手。
李朝聞好像能聽到于磐紊亂的心跳,年長者的片刻失措,分外明顯。
傷痕不是一道而是三道,最大的那條疤中間有白色的增生,交錯的,一定是縫過針,周圍還是粉紅色,新鮮的。另外兩道細碎的,被埋在頭發裡,看不見。
李朝聞的心細細密密地疼起來,他俯下身,捧起于磐的頭,溫柔地往傷疤上吹風。
像小時候,媽媽對他那樣。
疤早就不疼了,可叫他這麼一吹,就算是石頭也開花了。
于磐一把死死地摟住他,李朝聞也環住他脖子回抱,兩個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擁抱越來越用力,于磐扯住他的領子,發瘋似的地擁|吻他。
幹柴烈火、天翻地覆。
吻畢,于磐再次抱緊他,把頭埋在他胸間,發出壓抑的哭聲。
李朝聞被他箍得腰疼,他不住地撫摸着他的背,傾盡所有安慰着他,用他柔軟的唇,再去吻那鮮紅的傷口。
溫存時刻,忽然陰風呼号,暴雪襲來,房梁劇烈地晃動,四面的牆全沖着他們砸下來,于磐用身體護着他,不管不顧地捧着他的臉繼續接吻。
雪下得緊,壁爐裡的火卻燒得更旺。
李朝聞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熱,雪花飄在于磐的鼻尖,他癡癡地伸舌|頭舔|掉。
于磐輕笑,在他耳邊吐着熱氣,動情得嗓音沙啞,他念道:“小寶,小寶,哥哥愛上你了。”
說完這句話,于磐就消失了,天地茫茫,李朝聞再也找不到他。
“小寶,小寶?”于磐坐在床邊,輕晃着他的胳膊。
李朝聞睜開眼睛,懵了五秒才發現:壁爐沒燒,房子沒塌,于磐也沒吻他。
“你,做夢了?”
于磐好像有點難以啟齒,李朝聞立刻警惕起來——完蛋了,肯定是說夢話了。
“可能是吧?記不清了。”他揉揉眼睛,躲閃道。
“你喊我名字了。”于磐起身去拉開窗簾,已經是早上了,能看到松樹上挂着雪花,但天朗氣清,昨夜沒有暴風雪。
小李打着哈欠坐起來,假裝不在意地問:“說什麼了?”
于磐坐回自己床上,李朝聞又看見了夢裡擁吻時,他那種摻雜着絕望和依戀的目光。
“你說:于磐,不疼,不怕。”
于磐沒有說,其實是因為他後來一直喊哥哥哥哥,越喊越焦急,他才把他叫醒的。
李朝聞舔舔嘴唇,坦然地告訴他:“可能因為,我夢見你的疤了。”
有時候,于磐對李朝聞單純而熾烈的目光感到恐懼,好像所有秘密,在他面前都會自然地融化,無所遁形。
于磐把自己剛戴上的冷帽揪下來,放在手裡揉搓,不再和李朝聞對視。
他是想告訴他這個傷疤的來曆的,他覺得他應該知道。
“我阿貝{大伯},是個大爛人。他從前沒有兒子,我阿爸走以後,他想培養我做他公司接班人,後來他生兒子了,為了讓我讓路,就——”
于磐頓了一下,把帽子戴回去,雲淡風輕道:“我揭穿他做的龌龊事,他一激動,端起花瓶砸我頭上。”
于磐把最折磨他的精神虐待,說成了“培養”,把于冠良對他娘倆做的一切,概括成了“龌龊事”。
李朝聞能感覺到,這三言兩語隻是他所經曆的冰山一角。如果這也是夢該多好,他可以讓于磐把頭埋進他懷裡,痛哭一場。
“你不要可憐我。”于磐嚴肅地乞求道。
怎麼會可憐?我心疼你啊哥哥。李朝聞目光灼灼:“什麼時候的事?”
“我媽媽走後。”于磐換了副笑臉,起身拍拍小李肩膀:“說出來好多啦,已經過去了。收拾收拾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