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有塊台階狀的大理石,專為拍照搬進來的,兩個人站有點太擠,李朝聞就自己站上去。
這個高度,于磐伸平手臂剛好在他腰間,小李也感覺到,那人的手搭在了他背上,力道很輕,像一片羽毛從皮膚上擦過。
奇怪的感覺爬上脊背,李朝聞渾身酥酥麻麻的。
他到底摟不摟?
管他呢,李朝聞不想再磨叽了,他猛地擡起胳膊,狠狠地勾住于磐的肩膀。
有點像綁架。
小李沒曾想,這個冰島大叔的拍照技術也是不敢恭維,仰角大到像在拍雕塑,不過這次差點被切出畫外的是于磐。
好在背景确實美輪美奂,一個藍冰形成的小型峽谷。
大自然是最有天賦的藝術家,近處的藍更深邃,遠處的則清澈明亮,交疊的藍色顯出完美的層次感,天光一閃,影子如水奔流。
“诶?這是什麼?”他一轉身,是一個冰瀑布,湍急的水流突然被冰凍住,像災難電影裡的瞬間定格。
難以想象冰洞形成的刹那,是多麼驚心動魄的美。
李朝聞想起“精靈王子”的故事,從于磐手裡拿回攝像機,又指揮他去那瀑布面前“施法”。
“什麼劇情啊?”于磐問。
“假裝你能讓水流起來,趁現在沒有别人!”小李興高采烈地把他固定在鏡頭一角。
這個表演對于磐來說有點抽象,他不解地看着小李。
“好,就這樣别笑!”
大部分情況下,面無表情是文藝片男主的标配。
如果複活的精靈王子能把雲彩當煙抽,也能消除瀑布的封印,讓它不分四季地奔流,就足以說明他的神力。
小李腦海裡,劇本像蜘蛛織網一樣,慢慢豐滿起來。
晚餐本來是到酒店吃的,但小李餓了,就在餐車買了個小漢堡吃。
DIY漢堡裡夾着滋啦滋啦的現煎肉餅排,面包皮是全麥的,烤得噴香四溢,除此之外還有小李為了裝飾而放進去的西紅柿,和一塊小得可憐的生菜。
“嗯!比我煎的肉香太多了!”
“你還會做飯?”于磐有點驚訝,他覺得小李連收拾屋子都懶得,怎麼可能自己做飯。
“我會啊。我住的地方窮鄉僻壤,根本沒飯店,我跟室友輪流做飯。”
小李在德國的宿舍,每層樓都有個公用廚房,他和其他五個室友一起用,平時都是自己吃自己的,周末會輪流做飯,聚一起吃。
除了那位170的黑人老哥之外,還有兩個孟加拉人、一個肯尼亞人、一個德國人。
“那個孟加拉大哥做雞腿很好吃,不知道他用的什麼香料。”小李啃一口肉餅。
“德國小姐姐做的最難吃,哕,煎個魚一點調料都不放的。”小李又啃一口面包。
于磐聽小李津津樂道,不自覺地微笑着:“你和他們相處得很好?”
小李咀嚼的動作突然停滞,他擡眼看看于磐,歎了口氣:
“不好說。”
聽起來其樂融融,其實吧,小李從實驗室回來就隻想躺在床上,基本不參加集體活動;孟加拉大哥有潔癖,如果有人碗沒刷幹淨,他就在群裡罵人;肯尼亞大姐帶着個小嬰兒住在宿舍,經常找人借現金;黑人老哥人熱情,但偶爾半夜放很大聲的搖滾樂……
就算這些都可以忽略,他們之間,還是隔着一條說不清道不明的鴻溝。
沒什麼可聊的。
開朗活潑的他在慕尼黑,沒有知心朋友。
李朝聞總結道:“如果不算你好、再見、謝謝你,那我跟他們在一起一年,也沒有跟你一天講的話多。”
這次說完真心話,小李沒臉紅,他坦然地望向于磐。
在冰島重逢是再合适不過的。
就像他把密不透風的生活,偷偷戳了一個孔,原本隻想深呼吸幾口,卻看見那層無處不在的罩子外面,有這樣一個人。
他希望,他們的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
心有靈犀,于磐接話道:“一個小時等于五年喔?”
小李腦子轉了個彎才想起來,這又是按他們活了一百萬年算的,他突然樂不可支,笑得眼睛都消失:“救命,咱們給這個紀年法取個名字吧,不然我會忘。”
“好哇,你取吧。”于磐把任務交給了小李。
一般這種都用發明者的名字命名,兩個人的話就是并列,怎麼取呢?
李朝聞想到了cp名生成器。
這多不好意思……
小李特意坐矮了點,偷瞟了于磐一眼,抿着嘴把他倆名字輸入那個網頁。
而且是于磐在前面。
李朝聞本來想好的,喜不形于色,但他一看到那些成語,便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離經叛道?這裡哪有你名字。”
他點了好多次“換一換”,結果一次比一次離譜。
“啊?宇文成都哈哈哈!”他笑得腹肌都疼了。
于磐若有所思地接話道:“诶,宇文,餘溫怎樣?我感覺餘溫紀年很好聽诶。”
嗯?怎麼接得那麼快,他是不是早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