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門票上,時間已經轉到24:00。
趙文舟渾身冰涼,幾乎是僵直脖子去看江嶼那邊的情況。而邊雲引也拉住他的胳膊往後退一步,另一隻手則伸出關上便利店開着的半邊玻璃門。
不遠處,江嶼帶着虞日雲避到樹蔭裡,再向上是層層疊疊的樹葉遮蓋。
至少算是與天空之間存在遮擋。
趙文舟呼吸都有些不暢,視線在江嶼和其上的越發滲出血色的天空之間來回流轉,手指不自覺死死捏住衣擺。
“...晚上會發生什麼?”
不知多久後,他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邊雲引則沒有回應,而是轉身大步到收銀台後,打開櫃子後迅速翻找什麼,有布料摩擦的聲音。
趙文舟不願離開原地半步,手不自覺地扶住門框,胸口劇烈起伏,空前的危機感将他籠罩其中,他隻得扶住玻璃才勉強站穩。
而窗外的景象似乎與一分鐘前并沒有什麼不同。
除了鋪上一層紅色的天空,樹影下隐在暗處的兩人狀态都無異常。
江嶼的黑影甚至擡起手揮動片刻,以示自己安全。
“操!”
趙文舟咬着牙,短促地冒出一句。
“用這個,現在時間還隻是剛剛閉園,等到再晚點就不好說了。”
邊雲引往他手裡塞了個東西,趙文舟瞬間接過,這才看清那是個巨大的紅色布袋。
“一定要把身上所有部位都遮住,”邊雲引一邊解開他手上布袋的拉鍊一邊飛速說道,趙文舟也迅速跟上他的步驟。
接着他将布袋像雨披一樣披在自己身上,再用胳膊撐開布袋,一推玻璃門,又回頭瞅趙文舟一眼,“敢嗎?”
趙文舟隻掃了他一眼,從這句話裡倒聽到點挑釁的意味,便不作聲披好布袋,在前者推開門小步跨出去後,趙文舟也跟上。
夜晚的風很涼。
隻用肉眼感受,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什麼異變。
前面的人加快步子,前腿隻輕輕點地後腿擡起,趙文舟也鉚足勁奔跑起來。
餘光裡周圍的景象以很小的幅度波動着,他不願細看,心裡的恐懼卻一絲絲占領上風,隻能以不遠處還站在樹影中的江嶼為标點。
借着很弱的路燈光才能勉強看清他的面容。
他隻有前進,屏蔽掉餘光。
邊雲引的動作比他要快上許多,不知是經過專業訓練還是什麼,他跑起來的幅度很小,速度卻極快,此時已經到兩人身側。
他很輕巧地接過虞日雲,三兩下給她身上也披好布袋,在确定兩人都完整地在遮蔽保護下後迅速折返。
趙文舟和他錯身的一瞬,對方迅速而低聲地說道,“暗号。”
接着便離開了。
趙文舟行至江嶼身側,卻不敢松懈,而是保持一小段距離,他緊緊盯住江嶼的神态,光暗淡着,他無法捕捉太多細節。
“山逐,”他不自覺地退後一步,說出暗号的上半後便瞬間識到不對勁,于是屏住呼吸。
剛才遠遠看着隻看到這處的兩個影子,而在邊雲引離開後便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影子,卻沒有任何動作。
...?
黑暗中,這一片樹影的遮蓋裡僅有他和身前的這影子,兩人相顧無言,趙文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再後退一步,心中恐懼更甚。
他腦内意識到對方并非真正的江嶼,但此刻卻隻能停頓在此處,一是不知道江嶼的下落,二是,他無法确定對方會做出什麼反應。
于是他隻能死死瞪着對方,但很快,視線裡,那影子很細微地擡手,趙文舟頓覺不妙,迅速錯開身子,而這時一隻手捂住他的鼻子,将他往後帶離一步。
趙文舟本能地要反抗,但随即耳側響起低沉的聲音,“泛舟行...是我。”
他聽到這聲音安下心,但就在兩人幾步之外,那個影子又是誰?
又是氣球,或者肉糜?
剛才不過十幾步的距離,這裡就換了個人,而他完全無知無覺?
但眼下顯然不是解釋的時候,二人都在那影子的威懾範圍裡,趙文舟隻能一邊警戒,一邊迅速把布袋分出一半套到江嶼身上。
昏暗之下,他隻能看到江嶼映着光的眼睛。
他在對方視線裡停頓片刻,低聲道,“快走。”
再檢查一遍後,江嶼則将手搭到他的肩上。
趙文舟有些錯愕地掃了他一眼,印象中,這似乎是對方第一次主動和自己身體接觸。
接着他們心照不宣地跨出一步。
朝便利店的光亮而去。
後面的黑影直立,如一尊雕塑,它的注視之内,兩人披好布袋後那影子便松下手,在二人背離此處後,那影子一顫,便恍如洩氣的氣球瞬時癱軟在地,隻有一片皮囊。
另一處,低沉的喘息被布袋遮蓋,遠處的光亮隐約,兩人隻能感覺到對方的溫度。
盡管時間很短,兩人同頻地往前小步跑,趙文舟卻忽地就覺得似乎一切危險都不算什麼。
一路上并沒有别的什麼情況發生,兩人速度不算慢,光亮很快就到了眼前,就在趙文舟松了口氣伸手去推門時,江嶼忽地驚呼一聲,迅速拉住趙文舟往旁邊撤出一步,險些帶得他摔倒。
但來不及解釋,剛才二人站的位置上,響起一聲很沉重的悶響。
轉眼看去時,那裡已經多出一具通體紅色的人形狀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