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的凝神，江嶼借機迅速閉眼。

接着他感覺到手裡被塞進什麼東西，直到感覺到眼前的溫度抽離後他才捏緊手裡的東西。

是張紙?

和門票差不多的質感。

接着林宣捏住他的手腕，他會意，便睫毛輕顫仍舊保持不動。

但身前披着趙文舟面孔的東西卻并沒有就此離開，江嶼能感覺到對方正越發靠近。

呼吸打在他的睫毛和右臉。

帶着些許潮濕和腥臭的氣息。

在黑暗中，各種感官都不自主地放大，江嶼右耳輕動，似乎察覺到什麼，而那張臉則很快貼了上來。

他腦内幾乎要炸開，嘴唇緊抿，在一瞬間爆發出想一拳對準這僞裝成趙文舟的東西的沖動。

但那張臉卻迅速融化般粘在他的面上。

起初還帶着人體正常的體溫，但和他接觸後，那道溫度很快極速下降，轉瞬墜到冰點。

而皮膚的質感也急劇變化。

原本正常的皮膚觸感，迅速變得黏糊而柔軟，像密密麻麻的流着膿水的腫包，又像切開後的生鮮牛肉...江嶼感覺到臉上流淌起滑膩的液體，頓時眉頭一跳。

但在他額頭上面的位置，有什麼靠得極近。

接着一個很低沉的聲音一頓一頓地在他頭頂說，“為，什，麼，相信她，不信我呢?”

那聲音還殘存着幾分趙文舟的音色，但已經在低沉的嗓音中逐漸消亡，隻剩炸耳的音色。

江嶼這才意識到，眼前這東西，實際上要比他高上很多，自己頭頂剛剛他說話的位置才是它的頭，而剛才貼在自己臉上的...

他扼住了自己的想法。

臉上依舊被奇怪的東西...貼住。

江嶼緊緊閉眼，身體的感官在難以抑制的惡心中逐漸達到極限，後來那東西又說了幾句什麼，他聽不清，隻知道說完話後那東西離了他的身體。

很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方向朝着遠方而去。

江嶼莫名松了口氣，但并不覺得這東西會輕易放棄，隻是閉眼轉過一個小角度，忽地一陣破空聲，有什麼又瞬間貼住他的臉。

這次是張皮的質感，薄如蟬翼，其後卻并沒有任何實際的存在，隻剩一副皮囊。

江嶼腦内立刻就浮現出那東西的具體模樣。

而剛才的動作，也隻是它的身體走出去幾步用以僞裝，而頭...也就是這張皮一直停在原地靜靜觀察着他。

江嶼一動不敢動，手腕上握着的那隻手也隻是輕輕一握，林宣似乎也在閉眼。

看起來這東西不是那麼好對付。

兩人便一道靜候。

趙文舟那邊會是什麼情況呢....這麼長時間他還沒有找過來隻能說明他也遇到相似的情況。

僞裝成他的模樣的東西。

趙文舟會有危險嗎?

江嶼心裡一揪。

如果他因為僞裝成自己的東西受到傷害...恐懼如今全然消散，轉而被無盡延綿的憤怒掩埋。

過了不知多久，久到江嶼的兩隻腿都快有些撐不住，肌肉細微發抖時，臉上貼着的那張皮才終于挪開。

挪開時還有很細微的撕扯皮肉的聲音。

再片刻後，林宣一握他，松開手，也很輕地歎出口氣，細細道，“它走了。”

江嶼停頓兩秒，睜開眼，和林宣對視上，一隻手扶住欄杆，稍微松了勁後便猛地轉頭，視線四下搜尋趙文舟的去向。

林宣也跟着去看。

接着兩人便一道愣住了。

遠一些的一條長椅上，坐着兩個人。

趙文舟和...江嶼。

兩個人似乎沒有交談，分立在座椅兩側，中間隔出一個人的距離。

但親眼見證和自己外貌完全一樣的一個個體，并且借由自己的面容威脅身邊的人...江嶼目光凝滞在趙文舟身上，一握拳就擡步朝他而去。

而對方也很默契地投來視線，後又搖搖頭示意他安全，便毫無猶豫地和旁邊的江嶼說了句什麼，便站直身朝這裡而來。

他的步子很慢，身後的那東西則還死死盯着他的背影，卻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直到他占據江嶼的整個視線，江嶼才眨眨眼，視線有些急切地兩手按住他的肩，視線迅速上下掃過他的全身，“他有沒有傷害到你？”

趙文舟搖頭，兩人沉默地對視片刻，江嶼扯了扯嘴角，松開手，移開視線後呼出口氣，“那...你和他說了什麼？”

“我隻是說，我知道你是假的。”

江嶼低頭，許久不言語。

“嗯?”林宣則有些疑惑地掃了趙文舟一眼，又将視線拉遠，落到後面長椅上的東西。

趙文舟認出她時一瞬有些錯愕，接着不自覺地笑笑。

林宣朝他一點頭，林宣又拿起守則用小孔對住長椅上的正一臉呆滞的江嶼，“那邊那個東西，”她松勁收好守則，“是氣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