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一點點彙聚成型之後隻站定在原地,面朝江嶼,并沒有其餘的動作,眼下這詭異的情景,江嶼隻是皺起眉,迅速四下看去。
而這層樓裡不止那個房間有黑影在動,四下的房門都有東西騷動着。
影子像粘稠的液體流動一般,逐漸形成人形,或高或矮,慢慢地流到他身邊已然形成了包圍的趨勢。
更多未成形的則還在醞釀着。
隻是瞬息之間他就明晰了現下的局勢,如果再不快些行動,恐怕隻能陷入被動。
于是下一秒,他迅速規劃好路線,就朝着樓梯方向一個隻露出半截身子的黑影猛然撞了上去。
他使勁邁着步子,跨步之間隻看到黑影越發靠近,最後還是本能地微微閉了眼。
但黑影似乎并不存在實體,他穿過時并未有任何感覺,完全像是正常地越過空氣。
但這正是異常所在。
他心裡想着,但動作仍未停下,而是低着頭猛奔了幾步,再擡頭時卻發現自己仍舊呆在原地。
轉頭還能看到704的門标。
黑影不存在實體,也無法突破。
他意識到不能簡單通過後,便做出防禦姿态,緊急盤算起來。
與此同時,黑影也終于一點點現身,最後在他周圍依次排開,圍成一個圓。
細數下一共十八個影子。
盡頭處的廁所門上的燈忽地亮了起來,忽閃忽閃的,地上不知何處來的紙張也随風滾動。
而他眼前也一瞬蒙上了一層紅色的濾鏡,眼前的一切都沾染了紅色的氣息。
伴随着詭異的風的節奏,他的視野裡上一秒是完全是紅色,下一刻是白色的濾鏡,再下一刻就變成了純黑的景象。
光影十分有節奏地變換着。
與廁所間閃爍的燈共鳴。
事實上,他并沒有過多的恐懼,隻是預想到後續可能有更多未知等待,内心難免焦慮,但正對着他的一個黑影,卻正漸漸化出臉來。
先是鼻子,再是嘴巴,最後是眉眼。
那張臉不屬于别人,正是完完全全的他的面容。
在最初鼻子顯化之時,他就已經猜到了什麼,等正式看到也并沒有覺得有多錯愕。
但伴着很細密的低語聲,其餘的黑影也都長出了臉。
無一例外,都是他的臉。
他瞬間意識到了什麼。
如果不是他這次在宵禁時間離開房間,可能就不會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
而小女孩說的解除危機的方法...有幾分真,幾分假,和現實究竟有沒有關聯,有多少關聯?
或者說,原本要達成他們的目的,現在這些黑影出現這樣的情況就是代價?
而那些黑影卻又并非靜止不動的,此時開始順時針轉起圈來,嘴裡一并嗫嚅着什麼。
十八張和他完全相同的臉,旋轉着。
有如專為他定做的萬華鏡。
每張臉上都帶着不同的神情,或哭,或笑,或憤怒,或悲傷。
他的不同側面的刻寫。
而每張臉都長大了嘴,念的話語也終于清晰起來。
“...陰陽變轉...生死有常...取其陰者,補齊亡陽...至純至真,女童為引...剜臂斷腿...其身入缸...七七四九,從此為釀...女兒紅成,逝者浴此,複築其身,複成生康...”
他靜靜聽着,黑影似乎目前沒準備對他做些什麼,而他們所說的似乎是個用來複活人的儀式。
用...至純至真的女童,做酒。
陰陽...
小男孩。
隻是...他又想起來日記最後的那句,日期定在女孩的生日。
十六個影子念完後,他有些暈眩,微微閉起視線,然而他們則瞬間換了行動軌迹,開始升到半空中,接着交錯着在他身邊圍繞起來,一邊在空中旋繞,又一邊嘶吼着完全聽不出音的詞句來。
紅影子,黑影子,白影子。
光影依舊在變換。
江嶼閉上了眼,用身體直覺感受着周身的變化。
但那些影子卻從不選擇近他的身,似乎隻是為了将他困在此處。
時間。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隻要時間一過十二點,那麼他就會不可避免地因為違反規則而成為下一顆白棋。
但細思之下,他需要找到的鑰匙,大概率就在此處。
盡管閉着眼,眼前光影顔色的變化他仍舊能感知到,而那六個影子也終于停歇下來。
他意識到周圍環境的變化,迅速睜開眼。
每個黑影手中都多了把斧子樣式的影子,分别都不同高度地舉起來,朝他的方向。
江嶼正凝息矮身躲避時,遠一些的地方出現了一張白紙,就懸浮在空中,而周圍的影子此刻則瞬間抛了斧子,失聲尖叫,逃竄一般都拼了命地朝反方向奔去。
嘶鳴聲尖銳刺耳。
直直劃在他的耳膜上。
但白紙像是個黑洞,所有影子在巨大的引力之下,都無法避免被吞噬的結局。
隻是眨眼間,走廊便剩下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