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再次睜開眼時,他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睡着了。
而隻是這一瞬間,他就察覺出周圍環境不對起來,天色完全黑了,車上的光十分暗黃,此時一個人都不剩。
他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向司機位置看去,而那裡隔着個牆闆,他看不清是不是有人在。
他剛想扶住座椅站起身來,又猛地發現這座椅已經不是剛剛自己所認識的那樣了。
本來隻是普通的藍色塑料座椅,此時卻蒙上一層灰一般,整個都褪色了。
再往别的地方看去。
公交車都矮了一截,他甚至難以站直身子。
車廂内則盡數鋪上了白色,車窗也破破爛爛的,趙文舟忽然意識到,這應該是上世紀公交的模樣。
而窗外的景象也完全陌生。
天色黑得異常,周圍全無路燈,一切都隐在昏沉的月光之中,隻能借着公交内不亮的光線看到馬路并非水泥地,而路邊也覆蓋了一層又一層雜草。
他皺起眉來,以為自己是在做夢,胳膊上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身體上的感受是實實在在的。
他扶着座椅勉強站着,許久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緊緊盯着司機的位置,試圖從那裡看出點什麼來。
公交晃晃悠悠片刻,最後停了下來。
車門應聲打開,趙文舟大腦飛速運轉,最後還是沒有下車。
他先是快步向前到了司機位置。
但那裡卻空無一人。
他深吸一口氣,再看向後車門,周圍靜的吓人。
隻有他有些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聲。
而此刻,好像除了下車他再沒有别的選擇了。
趙文舟手緊攥着扶杆,嘴唇抿得發白,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才三步并兩步沖下了車。
但他的腳剛一離開車廂落在地上,身後的光線就猛然消失了。
再回頭時剛剛的場景便尋不見,而他已經置身一條小巷子裡,僅有身前樓身的一處燈光還亮着。
而仔細聽,樓裡甚至有人聲傳來。
趙文舟扶着牆,牆面冰冷,勉強讓他有了一絲實感。
他回頭看看,巷子深不見内裡,隻有身前一條小路還有光的指引。
不用多想,他往前走去。
剛走過幾步,就是鐵欄杆圍成的區域,往裡是一棟挺高的樓,他擡頭,看到鐵門招牌上是五個俏皮體的字,“紅白黑社區” 。
往裡一瞥時,他看到一個挺胖的穿着粉紫色長裙的中年女人滿臉帶笑朝他走過來,手裡還摸索着一整串的鑰匙。
女人頭發很短,皺紋遍布整張臉,摸索鑰匙的手指也很胖,右手還戴着串佛珠。
趙文舟覺得那女人的笑讓人不太舒服,但還是在她走過來後開口問道,“阿姨,這裡...是蘇陽嗎?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女人笑而不語,低下頭自顧自地挑起鑰匙來。
“阿姨?”趙文舟又說了句。
“别多廢話,這裡有這裡的規矩。”女人找準一把鑰匙,正要把鑰匙卸下來時忽地從旁邊伸過來一隻手阻止了她。
一時間兩人都向那隻手的主人投去目光。
而伸着手的男人隻是和趙文舟對視了一眼,接着很快移開了視線。
男人穿卡其色外套和白褲子,内搭黑色短袖,眉眼很是清秀,眼裡透出柔和氣質,而其餘的鋒芒則被隐藏的很好。
但在那一秒的對視裡,趙文舟覺察出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那個眼神...總好像摻了些多的情緒,但他不明白,這個人這張臉,他分明是第一次見。
他來不及多想就被男人的話語打斷思路,“我和他一間屋子,不用您費心了。”
趙文舟張了張嘴,瞪着那人,女人聽到他這話還保持了片刻拿着鑰匙的動作,停滞一會兒後收回了手,惡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接着離開了。
趙文舟看看女人的背影,又看向男人。
男人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年紀,大概二十多歲的樣子,此時眼神倒是恢複正常了些。
“我叫江嶼。”男人伸出手,趙文舟愣了一下,随後點頭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趙文舟。”
“嗯。”江嶼轉過身去,側過頭對他說道,“跟我來吧。”
“...啊,哦。”
趙文舟跟上他的步子,江嶼也慢慢地往前走着,兩人一道進了樓梯口往上走去。
趙文舟這才看清這棟樓是棟十分破舊的筒子樓,樓梯在樓的一側,欄杆上積了一層的灰。
“這裡是?”他試探性地問道。
江嶼仍舊走着,有些無奈地嗫嚅道,“你不該來這裡的...”
“啊?”
趙文舟仍舊一頭霧水,但對方已經不再說什麼了。
他隻得跟上這人的步子,走上四層樓後在一号房間停了下來。
江嶼掏出鑰匙開了門,轉頭對他道,“這裡...我暫且無法明确界定是什麼,但你可以把它當成一種恐怖解謎遊戲。”
他說完這話,很深地看了趙文舟一眼,接着開門進去了。
趙文舟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回頭瞅了瞅,看到了站在社區門口的女人剛給大門落了鎖,正擡頭看着他。
盡管無法看清女人的眼神,但他隻覺得一陣惡寒,于是連忙轉頭,也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