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來勸慰屢遭怨怼,甚至易乾拉她胳膊的手都被硬抽了回來。無法,人隻得悻悻松手,像被鞭子抽過的家狗,一步三回頭跨車上馬。
易乾餘光瞥見同伴給裴卿知腰間挂了個香薰球。
尤應懷愛惜香料,這份禮物會激發憐憫心。他隐隐知曉兩人關系緊張,香薰球或許是庇佑。
但願宗主要的人能順利到達鬼谷。
馬車行駛,漸漸消失在茫茫原野。
兩人一前一後,前者步伐矯健遙遙領先,後者蹒跚而行,目不可視。
【距離您最近的客棧為三公裡,現在播放男主語音包助您導航。如另有需求,可選擇女主語音包,最佳男配語音包,最佳女配語音包。】
尤應懷閉目調整内息。
随即平白到能直接用白開水形容的聲音澆灌腦海,雖可稱喉清韻雅、娓娓動聽,卻脆而不堅、華而不實。
尾音懶散拖沓,除嗓音低啞能聽出是個男子外,沒半分男子氣概。
适合在崎岖怪石,墳頭遍地的寂靜地帶播放,一輩子限定恐怖片中,嘔啞嘲哳難為聽。
【歡迎下載裴卿知的語音包,噔噔噔閃亮登場……糟糕,走錯了,重新給您規劃路線……開賽車呢吧?您已經嚴重超速了。】
【右轉進入亂石莊300米有客棧。】
到這行人終于多了起來,算上她共有三人,從不同方向而來,到同一地方去。
“讓開都讓開,我們老大要包場,知道我們是誰嗎?石兒莊我們稱最大,天高皇帝遠,這兒的地頭蛇就是我們!”
遠方馬蹄揚塵,三十多匹馬,尤應懷腳下地面微微顫動,她擡頭目視,那些人臉上長着大簇大簇的黑毛,骨棱棱寬臉,單手勒馬,另一手夾着長筒煙壺,煙圈一股股從刀疤臉冒出。
尤應懷沒見過誰家土匪,将土匪二字刻在臉上。
蠢貨。
【臭寶,這好像是你第二次碰見土匪了吧?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尤應懷遍體生寒,回頭張望裴卿知,壓低鬥笠尊降貴地去攙扶他。
【親,禮讓行人哦。】
土匪頭子雄赳赳,氣昂昂牽馬入棧,剛來就開始吆三喝六,店中小二風火輪轉得冒煙,忙碌地準備酒肉。
裴卿知胳膊搭在尤應懷手掌,一腳深一腳淺,“恩主将人棄在荒山野嶺,不比拖個油瓶行到半路殺害來得爽快。”
他在馬車上等日升月落,盲眼行幾公裡路,途中摔倒了多次,尤應懷隻會在遠處等人緩緩爬起。對方走偏時她擲石而摔,或親自幫人扳正方向。
石頭砸在身上知道疼,受幫助尋路卻從沒道謝。
【您要求過于苛刻了。】
“就算我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時,遇見師尊那樣窮兇極惡的歹徒,亦會奮力掙.紮,雖然如今處境不如當個富家小姐順意,但從魚肉變為刀俎……”尤應懷心生懷疑。
“裴卿知你也聾了,不該同你說這麼多的。”
裴卿知恍恍惚惚聽到雨水擊打石頭的聲音,外界聲響到耳裡,變成了大自然的饋贈。
“我們或許是一樣的……卡在相似的地方,無休無止重複同樣的日子。”
尤應懷失望至極,等自己找出世界循規蹈矩中的破綻後,那個破綻卻聾了瞎了,隻能阿巴阿巴地流口水。
她拉着這傻子一步步走向客棧,先前順路的幾人原本猶豫,瞧見個不算醜陋的弱女子,加疑似重傷的瞎子邁了進去,就暫時對荒郊野嶺土匪占據的客棧放松了警惕。
彪形大漢圍滿四五張酒桌,那弱女子識相坐在角落,卻放擲兩塊碎銀,張揚地對招牌酒菜挑挑揀揀。
“小二兒,你姑奶奶是摳搜的人嘛?有房間不先介紹上房,幹嘛還要從下等房中等房講起?沒得眼力見。”尤應懷背靠牆面雙.腿交疊放在桌面。
“得嘞得嘞!”小兒笑得局促,邊記賬邊往正中.央五席酒桌望。
尤應懷比客棧内所有人都輕松惬意得多,少頃便能酒足飯飽,夜間再好好睡一覺。土匪還得警惕周遭情況,她赤條條一個人,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又活的。
根本用不着怕。
哐當——
裴卿知跌坐在地,凳子翻倒。
剛遞到嘴邊的菜突然不香了,她略微停頓,接着把牛肉塞進嘴裡。咀嚼三下,醬香味在口腔彌漫開。
“額額額。”小二滿臉尴尬,用手指指倒放的凳子。
尤應懷不置可否,繼續夾菜扒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