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實際上沒有。”江戶川亂步點頭,然後伸出兩根手指,“隻有兩種可能會導緻這件事。”
“第一種,太宰治将藥片放進玻璃瓶,并且在最後從玻璃瓶裡取出,而且親手……總之全程參與最終過程,因為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所以相關的資料無法被讀取。”
“但是這不可能。因為藥片不是太宰治親手交到坂口安吾手上的。”
“第二種,這些資料全部都是虛構的。”
“‘透過玻璃瓶看到的畫面,有種奇異的扭曲感’、‘像是光線被切割’;這是坂口安吾的原話,有沒有覺得很熟悉?”
“沒錯,和我們現在看‘詩人中也’的感受一樣。”
“所以第二種可能是,我們現在看到的這些資料,實質上隻不過是‘天幕之變’上演的一幕戲劇。這兩枚藥片,實質上也隻不過是‘道具’而已。”
“就像我們現在正在放映的這出戲劇,敦君吃的‘湯豆腐’就是組建這出戲劇的‘道具’。”
“戲劇裡的人也許是真實存在的(比如取材的原型),上演的故事也許也是真實發生過的(比如改編自真實事件的劇目),甚至情緒情感也許也是真實的(同上),但出現在這裡的人,”
“是假的。”
“它們隻是為了演出效果披了一層表皮罷了。”
太宰治在心裡默默點頭:之所以他一直誤認詩人中也,因為那實質上就是中原中也的呼吸和心音。
“更何況它一開始就告訴過我們這裡是人偶劇場,我們正在觀看的是演出。”
一個名詞随着江戶川亂步的解釋出現在他們腦海裡:
“人偶劇。”
“不用擔心一一對應,”江戶川亂步瞄了一眼劇裡的太宰治(他正坐在一隻鐵桶裡和敦說着話),随口打消了大家也許甚至是尚未形成的念頭,“太宰治在這裡。”
因為太宰治是不可能被替換的,所以人偶演員們不可能成真。
因為一緻性。
一出戲劇,不會有同樣是人類的角色設定卻分别要用人偶和真人同台表演的。
“那個一一對應隻是在對應角色身份而已。”
就像是使用了更加還原的皮套、人物形象之類的。
說了一大串話,江戶川亂步迫切想要社長的摸摸頭,但對方摸完頭,卻把他偷偷摸回來的薯條給拎走了。
貓貓委屈。
貓貓不說。
福澤谕吉最後下達了判斷:“現在等結果,看是不是如我們所想。”
“有…消息我、們、會第一…嗞嗞——時……間傳……給你們……嗞的嗞——”
森鷗外的聲音夾着電流脈沖磕磕絆絆的傳了過來。
這便是雙方信号中斷前的最後一句話。
…
“所以那位蘇生君想要什麼?”
中斷了聯絡,森鷗外終于能夠問出這個在心裡盤旋了許久的問題。
尾崎紅葉用手絹擦着手指:“他啊,那孩子想死。”
森鷗外的手指顫了一顫。
尾崎紅葉知道他是為什麼,但沒理會。
“沒想到吧?妾身當時也很詫異,不過仔細想想也覺得挺合理的。”
她解釋到,“妾身發現他的時候,他才剛剛發現自己的異能,但已經造成了相當大的惡果。”
“他交換了什麼?”
“作為交換,我答應了他不說。”
尾崎紅葉對蘇生的異能還是蠻感激的,至少現在她能肯定她家中也沒有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過那種傷害。
“現在說說‘天幕之變’吧。有中也君的消息嗎?”
三秒後,尾崎紅葉的眸光陡然淩厲起來:
“首領你不會真的全權交給那個叛徒了吧?!”
“他是‘最優解’。”森鷗外意味深長的揚起唇角,眸光深邃,“不是嗎?紅葉君。”
…
此時此刻的太宰治似乎并沒有被稱為“最優解”的自覺。
在通訊結束之後他便躺倒下來,看着頭頂蔚藍的天空放空,耳邊是同事們的閑聊和正在放映的人偶劇的聲音。
他的監聽器已經全部被強制靜音——損壞殆盡了,明明處于這樣的狀況之下,他卻有種前所未有的悠閑感。
“哈啊嗯”
他打了個哈欠,有些困恹恹的。
他知道江戶川亂步現在在想什麼,但他什麼也不想說。
被作為小說家治的“原型”,或者說參照的人是他,所以他理所當然比江戶川亂步看得更深。
詩人中也同樣是被那個“狂信徒”人為創造出的人偶。
隻不過不同于侍應生、服務員等“廉價”人偶,它因為在他心目中代表着“中原中也”而被格外看重。
但那到底隻是一個人偶,與真人相差甚遠。
而且,并不是詩人中也與中原中也相差甚遠,而是這個代表着“詩人中也”的人偶與詩人中也、中原中也相差甚遠。
太宰治并不是小說家,但他故去的好友織田作之助有在寫小說,他也連帶着讀過一些,所以他很清楚這其中的差别。
這樣說吧,如果真實的某個人是一本小說角色的原型,小說寫成之後,他還是他,寫小說的那個人心目中的他,隻是注定會被美化曲解、修改增删。
如果隻是這樣那差距還不算大,因為看懂了這本小說,依舊能夠看到這個真實的人。
所以那并不是一整本書所描繪出的整體。
所以那大概隻是一個片面的片段。
還是被進一步臆測過後的片段。
所以,其實看不看,沒有什麼區别。
還不如幹脆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