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為什麼要騙人,汪時至卻說這麼做是為了兩人能好好對話。
“我在情感方面是個不折不扣的笨蛋,所以,有話一定要直接跟我講,不要讓我猜。”汪時至仿佛在說什麼了不得的誓言,神情嚴肅而認真。
既然汪時至那麼走心,包予恩也不好扭捏,他承認自己的确刻意躲着。因為今天自己總是好心做壞事,他很沮喪,人一灰心,就不想搭理别人,誰都一樣。
“你怎麼會好心做壞事呢?”汪時至不能理解包予恩為什麼會這樣說。
在他看來,要不是他,今天根本就去不了墓園。
要再往前說,不是包予恩,他根本就來不了村子,就算勉強來了,也不知道在哪落腳,不知道從哪個地方了解爺爺的過往,更别提來墓園看爺爺。
遠不止這些,在更小的時候。
他第一次接觸死亡的時候,要不是包予恩陪着他玩鬧,和他說狗狗旺财的事,他沒辦法好好消化死亡。
到爺爺去世,不是包予恩陪在身邊,他不知道要喪氣到什麼時候。
他不知道有多少地方需要感謝。
“所以……” ,此刻汪時至的雙眼就像是和煦的陽光,溫暖得讓人深陷其中,這時他還牽住包予恩的手,無比誠懇地說:“你做了很多好事,我要一輩子感謝你。”
平生第一次,被人這樣感謝。包予恩宛如置身在涼爽的空調房中,隻覺得渾身清爽,心裡面那些不舒适的油膩感現在統統刮掉。
原來他做了這麼多好事,可這些好事他都不記得了,汪時至這個人,要不是他再出現,别人沒提起,他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來,這麼一想愧疚感又生起來。
“不要感謝我,我是個記性差的人,我做過什麼,隔天都會忘記,别提陳年舊事。所以,别放心上。”包予恩想抽開手,卻被對方更緊地握住。
“不用放在心上的人是你,我是肯定要記得的。現在,就一起回家吧。”汪時至把包予恩牽到自行車前,讓他這次可不能離得太遠。
今天的汪時至比春日裡的微風還要溫柔,反倒是他扭扭捏捏的,像白天裡的老鼠,想出去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他也該把心裡話說出來,把心裡個疙瘩全說開,兩個人才能心無顧忌地做好朋友。包予恩深吸一口氣,說等會再走,他也有話要說。
關于從前,他一丁點印象都沒有。從小到大,因為父母職業的原因他遇見的人很多。
他爸爸是做水電維修的,每天上門找他的顧客都是不一樣的人,媽媽是幼兒園的老師,他一天會看見好多小朋友的臉。一天下來,他至少會遇見十幾張不同的面孔。所以他臉盲是正常的。
加上他貪玩又不認生,每天和他一起玩的小夥伴都是不一樣的人。得何嶽那種,一個班,長輩都互相認識,這種關系的人,他才能真正記住面孔,記得和他一起經曆過什麼。
而像汪時至這種,隻相處過幾天,長輩又沒提起,他又不愛翻相冊看,所以遺忘對他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哪怕這些天很多人都提到以前的事,包括相關照片被翻出來,都沒激起記憶。連他家才9歲的雙胞胎弟弟們都記得在照片裡看過汪時至,他卻什麼都不記得。
這樣顯得他特别呆,真的好呆,還很沒良心。
包予恩越說越覺得羞愧,偏偏對上汪時至那雙純真的狗狗眼,更覺得自己犯了彌天大錯。他沒臉見人,索性蹲下,把臉埋進臂彎裡。
這模樣在汪時至看來,很可愛。他摸着包予恩毛茸茸的腦袋,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笑聲爽朗得像中了彩票一樣,有那麼開心嗎?
包予恩挪了挪手臂,借着縫隙眯眼看他,看不出所以然,又挪開了些,還是看不出什麼。小舉動被汪時至盡收眼底,他幹脆拿開包予恩的手,扶正他的腦袋瓜,笑容燦爛地說:“不用想這麼多,回家吧。來。”
太陽正好照在汪時至身上,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讓今天看着就很溫柔的他更加耀眼。
面前有發着聖光一樣的人,目光很自然就被吸引過去,包予恩愣愣地看着,對方以為他還在糾結,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說:“怎麼了?”
“你不介意我一點都不記得你嗎?”這是包予恩最在乎的問題。
要說完全不介意是騙人的。汪時至把這些往事牢牢刻在心裡,而包予恩卻絲毫沒有放在心上,甚至是完全忘記。
如此不對等,汪時至怎麼可能不介意。
不過,他能理解。兩人本就沒什麼關系,為什麼非要記住彼此,如果身份對調,他也會忘記。
可是現在……
他不是小孩,沒有大人帶着,也能回村子,隻要經常回來,包予恩就沒有機會忘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