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汪時至一如既往地早起。他下樓，看到餐桌上有張紙條，上面寫着：我們都去鍛煉了，包子在電飯煲裡溫着，今天喝牛奶，一定要吃幹淨，不準剩！

昨晚回來的時候，包爺爺包奶奶又是一陣念叨，說的時間不長，聽着一點都不煩，這種來自長輩的尋常唠叨，他很久沒有體驗過，反而覺得很暖心。

汪時至吃完早餐，包予恩還沒醒，他睡得很沉，睡姿昨晚是這樣現在還是那樣。

昨晚回來，他換了身家常服，簡單洗漱一番就倒在床上，那些被翻出來的衣服還沒有回到原來的位置，東一件，西一件地散在各個角落。

楊璐昨晚說他愛幹淨，座位上的課本從來都是整整齊齊地擺着。這些話，還是有待查證。

汪時至輕輕地關上門，下樓在客廳坐了會，随手拿了本放在電視櫃的書來看，約莫兩個小時的時間，一陣“咔嚓”聲傳來，大門開了，是包奶奶回來了。

老人家手裡大包小包，汪時至趕緊上前接過。包奶奶表示沒有多少東西，自己能拿，但手上的東西還是全部被汪時至搶過。

架不住小孩力氣大，包奶奶幹脆不推辭，任由汪時至拿着東西進廚房，她在邊上說道：“昨天買了菜，你們一天都沒在家吃，本來今天是不用再去買的，可商場搞活動，不買就虧大了，這才這麼多東西。好了，東西放下就行，出去玩吧。”

哪能這麼輕易走，汪時至說：“包奶奶，我幫您做些什麼吧。”

“謝謝你的好意，但時間還早呢，奶奶也想偷點懶，用不着這麼快收拾。”包奶奶笑着說，這時她才注意到兩孩子少了一個，“予恩該不是還在睡吧？怎麼這個暑假這麼愛睡，以前老愛跟我們一起去鍛煉，高考完之後人就懶了。”

“昨晚回得晚，我也是剛醒沒多久。”汪時至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包奶奶連忙解釋道：“奶奶沒别的意思，我自己都犯懶呢，再說好不容易能松口氣，幹嘛不多休息。就是你一個孩子待在不熟悉的地方，予恩又是你為數不多認識的同齡人。我就怕你覺得不舒服。”

“不會，爺爺奶奶對我特别好，予恩都也對我很好。”不是客套話，而是真心話。汪時至目光堅定像是要做什麼大事，說得十分誠懇。

“奶奶知道你是好孩子。” 包奶奶拍了拍汪時至肩膀，“是了，昨天沒來得及和你聊，你們去看了老宅，感覺怎麼樣？”

兩人從廚房走了出來，坐在客廳閑聊。

要說感覺，其實最大的觸動是看到爺爺奶奶的結婚照，上了年份的黑白照片沒有減去他們濃烈的幸福。除此之外，房子是普通的房子，并沒有什麼特别之處，可能也是因為他沒在那裡生活過，所以對老宅沒什麼情感。這麼說倒顯得他有些沒心肝了。

包奶奶不以為然，房子本身隻是住所，因為和親人們有很多愛的記憶，才會印象深刻，而且别說做小輩的汪時至，在這土生土長的汪家老爺子十幾年來也才住在那一兩次。

“我們和雲生大哥聯系過幾回，也有問他怎麼沒回來，他總說自己在城裡住得舒服，人懶了，不願意動。”包奶奶拿起瓜子，邊嗑邊說。

汪時至去餐桌上拿了水來，他想起爺爺以前總愛說老家的事，他還鬧着爺爺一起去老家玩，可爺爺總說沒時間回去，這和包奶奶說的懶得回去不一樣。

“那過年總得要回來一次，在予恩上小學之前，我們兩老家夥也住城裡，平時都沒回村子，可過年總會回一次，我們和雲生大哥這樣說，他都含含糊糊的。時至，你們過年是在哪過的？就在城裡嗎？”包奶奶納悶道。

汪時至瞬間明白爺爺為什麼回不了老家。他從小就在上各種補習班，寒暑假總是安排得滿滿，唯一有空閑的時間就是春節。每一年的春節，一家子都是在外公外婆家過的。他們兩老也是醫生，隻有在過年的時候才空閑些。

所以，爺爺又和往常一樣理所應當般犧牲自己的訴求，這才導緻他十幾年來幾乎沒回過老家。

閑聊的心思瞬間消失大半，汪時至一心想着爺爺的事，一陣“踢踏踢踏”的聲音傳來，是包予恩下樓。

他揉着頭發，半眯着眼走來，像小狗鑽進主人的懷抱一樣鑽進包奶奶的臂彎。

“都這麼大了，不害臊嗎？”包奶奶攬過包予恩，滿是慈愛看着他。

“我再大，也是您的孫子。”包予恩搖着包奶奶的手臂，反駁道。

包奶奶笑得嘴都合不攏，一旁的汪時至滿是羨慕地看着他們。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和家裡人這麼親昵過，連爺爺都沒有過。

從餘光裡瞟到汪時至那像是看着什麼美味的狗狗眼，包予恩想到什麼，他彈起身說道：“奶奶，我想吃家裡的紅燒茄子。”

抱着人好好的包奶奶，懷裡突然沒了人，她愣了會，說道：“茄子有什麼難的，你和時至去園子摘，馬上就能做。”

“那我們一起去。” 包予恩拉上汪時至，興奮地說道：“你還沒去過園子吧，這兩年才有的，那裡種了好多瓜果，我們順便去何嶽外公地裡，摘個西瓜吃。”

一隻腳差點要邁出家門，包奶奶喊道：“不能沒吃早餐就出去。”

包予恩說：“這還不簡單。”他轉身跑去廚房拿了兩包子，大喊：“剩下的，我回來吃。”人走的時候還不忘空出一隻手拉住汪時至。

一溜煙的功夫，他們就消失得沒影了。包奶奶暗自想着：“還是個瘋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