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名站在一旁五十歲左右的年長太監安排着穿着精緻的侍女們端着飯食魚貫而入，不一會兒就擺滿一大桌，看了看皇甫珣跟甯子遠相處模式後，年長太監以手勢指揮着她們将甯子遠的餐具擺在了背對門口的下首位置，按照甯子遠的普通官宦子弟身份來說，這也算是給面子，一般來說無官職在身的人跟親王同桌用膳是為逾越。

皇甫珣微微挑眉，隻看了一眼，年長太監立馬眼疾手快的親手将甯子遠的碗筷盤碟移到皇甫珣左手邊的位置。太監深深的悄悄多看了甯子遠兩眼，内心有了考量。自己是在宮中看着皇甫珣長大，除了皇甫珣在巽弇做質子時因自己需要在京城辦事沒有跟去，自己一直在皇甫珣跟前伺候，連皇甫珣在軍中曆練時自己也算得上是寸步不離，現在雖然因為其他庶務跟着皇甫珣身邊貼身伺候少了，但還是第一次見皇甫珣對人如此。

黎忠将皇甫珣從軟榻上扶了起來在上位落座，“坐吧。”皇甫珣随口道。

甯子遠也不客氣，撩袍子坐在皇甫珣的左手邊，他看了看房門站的人不算，光是房間裡就站着十來号人，黎忠和那位年長的太監在皇甫珣身旁一左一右的站着，準備随時伺候。屋子裡站的人太多，也不方便直接盯着看，甯子遠現在都沒認全。

隻見一個侍女端着水盆在皇甫珣身邊跪下，雙手将銅盆舉高讓他淨手，水有顔色，想必是專門淨手調配的水，皇甫珣随意的洗了洗，侍女連忙向一旁挪動，另一名侍女高舉清水跪在了剛才侍女的位置，淨手完畢後，太監從跪在一旁侍女高舉的托盤拿過毛巾，躬身仔細給皇甫珣擦幹。甯子遠看了看這名長者太監，雖然面容看上去已經有風霜，但雙手保養得當，做事情也非常細緻小心，仿佛自己擦拭的是一件精美易碎的瓷器。

轉頭甯子遠看自己旁邊不知道什麼來了個侍女也跪着人讓自己淨手，不過規制不同，隻是一個侍女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擺放着清水一盆和毛巾一條。迅速的洗了洗擦幹，甯子遠就聽皇甫珣道，“随便用些，看有沒有你喜歡的，不合口味就吩咐他們重新做。”

皇甫珣話音剛落，甯子遠點了點頭就将目光移到飯桌上，他一向注重吃食，小到家裡的烤雞翅、薯條等零食，大到餐桌上的待客菜他都有專門研究，大菜雖然不會做，但他會吃，随便掃了一眼，甯子遠隻覺得這簡直是國宴級别，草菇椰子蒸雞、芙蓉竹荪湯、三絲魚翅等都是非常耗費時間和精力的菜，還有一些既看不出原材料又叫不出名字的菜。

年長的太監拿着筷子給皇甫珣布菜。

甯子遠見自己旁邊也站了一個随時準備給自己布菜的年輕太監，直接問道，“我可以自己直接吃嗎？”不知道跟皇家一桌用餐是什麼規矩，是不是非得布菜。别人夾的他不愛吃怎麼辦？

甯子遠的真誠發問讓正在給皇甫珣布菜的太監手都頓了頓。

皇甫珣道，“你不自己吃還要我喂你嗎？”

“不敢。”甯子遠搖了搖腦袋，“我的意思是說我能不能自己夾。”

年長的太監看了甯子遠身旁的年輕的太監一眼，小太監立馬蒼白着臉退後。

皇甫珣随口道，“随意些，想吃什麼自己動手。江明，把瓜盅松茸端給他。”

“是。”江明立馬放下給皇甫珣布菜的筷子，将稍遠一些的一盅湯端給他。

甯子遠想雙手接過卻被江明笑着避開穩當的把湯放到了甯子遠面前，聽這太監名字甯子遠覺得耳熟，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湯，甯子遠點了點頭，“好喝。”

皇甫珣道，“我想你也喜歡。”

甯子遠也确實餓了，開始吃其他菜，這麼多年他也算是半個美食家，但這王府的菜确實是非常精緻，普遍比較清淡但香味濃郁，無法形容，讓他想起了劉姥姥第一次進大觀園吃到茄鲞的感覺。食不言甯子遠是做不到的，默默的吃了一會兒，甯子遠又多看了兩眼用心給皇甫珣布菜的江明，有些疑惑道，“聽聞好像北鎮撫司的鎮撫司大人也叫江明。”年齡差不多也是五十多。

皇甫珣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湯咽下道，“哦？你聽說過？”

“嗯。”甯子遠點頭道，“京中頗有名望，聽聞能止小兒啼哭。”他說得很委婉了，哪裡是有名望，鎮撫司稽查百官、帶刀入朝，風頭無兩，南鎮撫司、北鎮撫司雖然是兩個單位，聽起來是同級，隻是分管區域不同，但皇城和一些富饒的郡縣都在北鎮撫司轄區，北鎮撫司比南鎮撫司的待遇和權利等不隻是高了一個等級。北鎮撫司的鎮撫司江明江大人更是傳聞中一人之下的存在，跟當朝丞相齊名，曾經當朝駁斥太子的言論，甯子遠自己的爹甯首安好像都上書彈劾過他，雖然石沉大海。

按道理說這麼一個朝廷重臣，其他人的名字應當是避諱着要改名，要是珣王在哪個宴席上叫江明的名字，大家以為是鎮撫司，結果是個太監出來伺候，難免會很尴尬。

皇甫珣繼續用膳，緩聲道，“江明，你這麼厲害？”

江明一聽，立馬道，“主子您折煞老奴了，老奴這兩把骨頭哪裡稱得上主子說的厲害兩個字。”江明也不停下布菜的手，笑道，“老奴在北鎮撫司領的是閑職，稱不上有名望。不過是仗着主子的勢倚老賣老罷了。”

“咳。”甯子遠嗆到了。

不是吧。

“咳。”甯子遠又嗆了一下，一旁的小太監立馬拿着毛巾上前，甯子遠接過，捂住嘴轉身狠狠的咳了幾下。

皇甫珣微微伸手，黎忠穩穩的端了一旁侍女托盤裡的茶遞給皇甫珣，皇甫珣随手遞給甯子遠，“怎麼還是這麼冒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