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序抿緊了唇,重新握住調羹低頭假裝用餐,聽見耳機裡陳泳說道:
“這點事你翻來覆去問多少遍了!人家那麼大的長官,難道會诓你不成?”
聞序的角度看不見譚峥的表情,卻見男人的腰闆頓時彎得更低:
“主任,我沒那個意思,這不是——”
陳泳那邊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翹着二郎腿,配合着耳機裡帶着電流的沙沙的聲線,顯得格外粗犷:
“就這麼跟你說吧,戰區現在給你的處分其實根本不重要,無非就是這段時間受點檢查,被下個通報批評兩句,又不會少塊肉!最關鍵的是,不論你還是我,都絕不能牽扯到——”
“二位,您的餐。”
聞序正恨不得豎起耳朵聽,服務員陌生的聲音陡然插了一杠進來,許是什麼東西磨蹭到了竊聽器的收音孔,耳機裡一陣斯斯拉拉,待服務員退下後,才聽見陳泳繼續道:
“沒有他就沒有你的今天。别忘了當初有多少人和你一起競争現在的這個位置,資質在你之上的大有人在,是誰力排衆議把你調到中央戰區的。”
譚峥動作頓了頓,點頭笑道:
“是,是。主任,您嘗嘗這個,他們家的特色……”
聞序隐忍地吐出一口怨氣,阖了阖眼。
該死,偏偏最關鍵的那個人物他沒有聽到!
可隻言片語間,他也并非全無收獲。至少二人的對話中可以得知,陳譚之間的确有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大概率是陳泳利用職務之便違規提拔了譚峥,隻是現在還不知道譚峥當初給予他了什麼樣等價的回報。
少頃,譚峥那邊又問:
“陳主任,說起來,還有一個消息我想有必要告訴您一聲。”
刀叉在餐盤上清脆的碰撞聲,接着囫囵的一聲悶哼,示意譚峥繼續。
“那個臭小子回國了,”譚峥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楚家的那個在國外念軍校的獨生子,前些日子突然不聲不響地……”
聞序眼神一凜。耳機内,叉子猛地在餐盤上劃過,發出尖銳的動靜。
“楚家的那小子?”
陳泳的語氣有點怪,而後桌上兩人都沉默了,聞序低着頭,擡眼悄悄望過去,發現陳泳的臉色也變了,過了很久,他兩腮才緩慢動了動,咀嚼了幾下嘴裡的食物,咽了下去,而後有些陰沉地笑了。
“你還怕他?”陳泳低語,“沒爹沒媽,又是罪人之後,有什麼可怕的?”
說完陳泳瞥了對面的男人一眼,不屑地哼笑一聲,繼續埋頭切牛排。譚峥坐在另一邊,沒有動,也遲遲沒說話。
良久。
“您當然認為他不足為懼了。”
譚峥說。陳泳一下子擡起頭,大約沒想到一直低眉順氣如哈巴狗似的男人會說出這種話,第一時間竟不是生氣,反而有些驚訝地打量了譚峥一番。
“别兜圈子,你到底想說什麼?”
聞序扶了扶耳機,另一隻手不由自主握緊了調羹。
“在楚家的視角,您的手裡幹幹淨淨的,他們就是做了鬼,也不會尋到您家門去。”譚峥有些垂頭喪氣地往軟椅上一靠,搖了搖頭。
“可當初在軍事法庭上作證的人是我,指認他們的還是我,那時楚家的兒子年紀已經不小了,這次他一回來,我就遇見這麼多倒黴事,我怕就是他存了什麼壞心思,要搗鬼……”
軍事法庭,作證?
聞序猛然一驚,剛想再細聽下去——
“那個,先生,打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