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看向花圃,賢治正在給花松土,鬓角幾根金發被汗水打濕,順着下颌低落到土裡。
“賢治。”我揉揉眼,“你幹了一中午嗎……下午有什麼安排?”
“你醒了,佑木。”宮澤賢治歡快地把目光投向我,一分神,手裡捏的一株鸢尾被他連根拔起。
我看着他手中蔫蔫的鸢尾,冒出冷汗。
“诶?”賢治疑惑地低頭看看手裡的這株倒黴花,提起來晃了晃,根上的泥土窸窸窣窣掉下來,好像能感受到花的無語。
“剛好,最後一株花也松完土了。”賢治很快地把這件事抛之腦後,兩鏟子把那株花埋到地裡當肥料,輕松地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我下午想去看看花子,你要去嗎?”
“當然要去,你的老朋友嘛。”我神清氣爽地起身,跟着賢治出門。
宮澤賢治去學校前曾把花子寄養在隔壁大叔家裡,帶着我拐到他們家裡,熟悉地喊一聲“和田大叔——我來看看花子。”
“哈哈,是賢治啊。嗯,還有小佑。”一個大叔牽着奶牛從後院走出來,朝我們打了個招呼。“花子就在這,你們去玩吧。”
……
半小時後,我随意地盤腿坐在青草地上,看着趴在花子身上陶醉的賢治陷入了沉思。
話說回來……第一次用“坨”來形容一頭牛。這都肥成牛餅了——和田大叔真的沒有用超大号奶牛紋煤氣罐冒充花子嗎?
“花子……我好想你……”賢治和花子卧在一起,花子也把頭靠過來,親昵地蹭蹭賢治。我看着幸福地冒着粉紅色泡泡的一牛一人失笑,慢慢呼出一口濁氣,也躺倒在柔軟的草叢裡。
這邊的天的确比橫濱、千葉的天更藍,看着一團團白雲慢吞吞挪動,有種山頭在漂移的錯覺。
“佑木,你要摸摸花子嗎?”賢治熱情地發出邀請。
我思考一會,猶猶豫豫地蹭到花子身邊,和它水潤的大眼睛對視一分鐘:“……”
近距離觀察更像超大号煤氣罐了!嗯……貿然伸手會不會被頂啊,近看好大一隻,心裡居然有點犯怵。
“你看出什麼了?”賢治忍不住好奇地問。
“在意念交流啦。”我嘀嘀咕咕地說,謹慎地湊近花子耳朵旁:“你好啊,花子。”說得小心翼翼,生怕花子給我一蹄子。
花子毛茸茸的耳朵動了動,猛地扇了一下。我躲閃不及,猝不及防挨了一下。
我捂着下巴懵了一會:“……我、我被花子……用耳朵扇了一巴掌?”
賢治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花子肯定不是故意的哈哈哈……”
在少年爽朗又有點魔性地笑聲中,我陷入了自閉。可惡……區區煤氣罐、居然敢打我千葉佑木……
這樣忿忿地想着,突然脖子傳來茸茸的觸感,蹭得我有些癢。我微微後仰,那個奶牛色的煤氣罐又蹭了上來,用濡濕的鼻子輕輕碰着我,似乎在寬慰我,呼出的溫熱氣體讓我忍不住笑出聲。
“呵呵……乖花子……哈哈哈!好癢!”
宮澤賢治托腮:“佑木,你下巴還好嗎?”
“沒事啦,肯定是花子覺得癢才動耳朵,一點也不疼!”我沉醉在和花子貼貼的幸福中,樂呵呵地說。
宮澤賢治撓撓臉偷偷笑出聲,而我完全沒有發覺。他朝花子俏皮地眨眨眼。
花子後退一步,在我不解的目光中突然上前拱我的腰,我驚叫一聲眼前一轉,已經側坐在牛背上了。
“咦?花子,你想馱佑木走一走嗎?”宮澤賢治也跟着站起來。
花子綿長地“哞”了一聲,慢吞吞走了一步,牛背上一步三晃,我趕忙摟緊了牛脖子,半趴在花子身上。就這樣颠簸着被它馱着走。
賢治雙手抱頭,輕松地跟在花子身側,看着不遠處甯靜的村落,嘴角又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我好奇地摳摳花子背上黑色圖案邊緣的毛,突然花子踩到一塊石頭,猛地颠了一下。我被颠飛起來,剛驚叫一聲,花子下一秒又穩穩地接住我。
宮澤賢治聽到我的驚叫,慢半拍地回頭:“怎麼了?”
我安分地坐在花子背上,安靜如雞:“……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