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夜北平靜地壓下了埋藏心底的憎惡,正待說些什麼糊弄過去,卻聽蕭靈犀又說了句:“哥哥,真好看!”
“胡說什麼呢!”
直到這時蕭衍才回過味兒來。蕭靈犀哪裡都好,就有一點随了蘇嬰——一看見漂亮的人就走不動路,是個天生的極品花癡。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居然屢次三番沖着自己同輩人的沈夜北叫“哥哥”,就連他這等浪蕩之徒的臉子都有些挂不住了,擡手就給了自己女兒腦頂一巴掌:
“他是爹的兄弟,該叫叔叔!以後再敢亂叫,仔細把你屁股打爛!”
“……嗚哇!”
十分鐘後。
好不容易讓奶娘把不停哭鬧的蕭靈犀抱走去哄了,蕭衍這才帶着他一路走進書房之中。進門之前,前者還特地解釋了句:“實話告訴你吧老三,這次不是我想找你,是攝政王他老人家想見你。”
說罷,又神色複雜地瞄了他一眼,蕭衍這才将他輕輕往裡一推,順便阖上門扇。
攝政王楚慕,果然就在書房裡的藤椅上躺着,姿勢要多随便就有多随便。聽見他進來的腳步聲,楚慕背對着他擡起一隻手,聲音懶洋洋的:“沈大人,請坐吧。”
一見此人,不久前楚江瀕死時的痛苦掙紮與抽搐當即曆曆在目。沈夜北握住鐵鍊的手指下意識地緊了緊,拖着沉重的腳鐐,嘩啦嘩啦地走到他面前的木椅旁,從善如流地坐了下去。
“聽說你這段時間跟本王那侄兒處的不錯。如今本王殺了他,你恨不恨本王?”
恨?
沈夜北搖了搖頭:“非親非故,有何可恨。”
楚慕揚起長眉,好笑道:“哦?既然不恨本王,為何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
對于這位攝政王的怪言怪語,沈夜北多少已經開始習慣了。于是他如是答道:“我隻是覺得他可憐罷了。以他的性子,即便王爺最後放他一條生路,他也絕不會礙着王爺‘大計’的一分一毫。”
“哦?”楚慕反問:“這麼說,你是覺得,本王是因為不了解他的本性,所以才基于猜忌之心而下了狠手?”
“您當然比我這個外人,更了解楚江的性情。”
沈夜北淡淡道:“然而無論他性情如何、日後會不會與您為敵,您都會殺了他的。”
“嗯哼。說說看,為什麼?”
“如果隻為日後把持朝政、政由己出,楚江死或不死,其實都沒有什麼區别。現在您殺了他,就隻能證明一個事實——”
他直視着楚慕那雙狐狸似妖媚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王爺您,對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志在必得。”
大逆不道,誅心之論。
然而卻是一針見血。
“當然了。若由攝政王取代當今皇帝、擺脫太後掣肘成為新帝,對于整個國家而言都是好事。”
沈夜北又道:“所以王爺今日見我,是為了與七國聯軍議和一事吧?”
楚慕莞爾道:“和聰明人說事,果然可以免去很多廢話。既然廷鈞這麼會猜,那不妨再猜一下,本王在議和一項上有何打算呢?”
沈夜北道:“關于議和人選,太後目前還握有部分實權,明面上仍是帝國最高統治者,當然不能讓她的人去。王爺也是個愛惜羽毛之人,自然也不會讓自己人名聲受損。思來想去,似乎隻有我,才最适合做這個背黑鍋的‘冤種’了。”
楚慕微微睜大雙眼,似乎被他這番話引起了興緻:“哦?”
“然而,若王爺真想讓我擔任議和使臣,就等于徹底放棄了我這枚棋子。”沈夜北神情愈發從容:“——我賭王爺不會這麼做。”
楚慕的聲調也随之微微上揚:“哦?”
沈夜北道:“兩個原因。其一,王爺應該知道我不是張弘正,絕不做損己利人之事。其二,王爺以後,用得上我的地方還有很多。”
“沈夜北。”
卻沒想到,楚慕這回居然很不給面子地截了口:“你錯了!”
在沈夜北微微驚愕的目光之中,這位僞裝了十幾年的“閑散王爺”施施然站起身來,踱着方步走到他面前,一隻手輕輕按在了他的肩頭上:
“你的結論是對的。但你給出的兩個原因,全都錯了——而且,大錯特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