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夜北并未作出回應。他已經疼得快暈過去了。

“你的朋友還沒成功逃離。”女人又道：“蕭衍截住了他們。”

沈夜北掙紮着站起身來，聲音啞得不成樣子，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你說什麼？”

“現在，我給你一個機會。答對了，我放你走。”

女人仍然答非所問：“我是怎麼切斷你的千機絲的？”

這人腦子别是有病吧？

沈夜北皺着眉想了想，粗略回憶了一番剛才的戰鬥經過，方才緩緩道：“因為速度。”

女人露在面紗外的眼睛微微一眯，似乎笑了一下。

“走吧。”她向後退了一步，寬大的袍袖一拂，竟然就這麼鬼魅般消失不見了。沈夜北根本來不及慶幸和驚愕，捂着差點被捏碎的喉結，強忍疼痛施展輕功而去。

黑袍女人沒有胡說八道。因為就在此時，柳餘缺這邊也陷入了絕境——

早就埋伏在道路兩旁的火*槍*手紛紛瞄準了他的方向，粗略看去，大約五六十人之多。蕭衍背着手施施然走上前來，冷笑道：“跑啊，怎麼不跑了？”

“不跑了，累啦。”柳餘缺捂着之前受過刑傷的地方，聲音有些虛弱。蕭衍拈着手帕掩住口鼻，獰笑道：“老二，你身上的血腥氣太濃了，嗆人。跟我回去吧？我給你好好洗一洗。”

柳餘缺也笑了笑：“好啊。”

蕭衍輕輕一揮手，身後的巡捕随即上前将他按跪在地，正打算上綁，手上的動作忽然一滞——

然後，咚的一聲，頭顱整整齊齊地從脖子上分離，屍體則歪歪地倒向另一邊，斷口處的鮮血噴泉般蹿起半尺高，濺了柳餘缺一臉一身！

柳餘缺根本來不及驚訝——因為就在他目瞪口呆地眼看着無頭屍身倒下之際，四周接連響起“砰”“砰”的倒地聲，目之所及，一片猩紅。

——至少十個人，在同一瞬間，身體被切成了兩半！

“……老三？”

蕭衍難以置信地瞪着擋在柳餘缺面前的男人，仿佛見了鬼。天機處派來的那個怪物，就這麼被沈夜北給收拾了？這不可能啊？

……等等，他居然能操縱千機絲？而且還能把千機絲運用到這種程度？

“大哥。”

沈夜北将柳餘缺嚴嚴實實地擋在身後，張開雙臂：“求你，放他走。”

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畢竟，活了這麼多年他都未曾如此低三下四地求過任何人，這次終究是放下了自己最不可能放下的自尊，打破了自己的原則。蕭衍卻絲毫不為所動：“老三，你起開，此事與你無關。”

沈夜北一動不動。

“老三！”蕭衍終于有些急了。他擡手指着沈夜北的鼻子，厲聲道：“我原本是真想培養你成為我的左膀右臂的，你……太讓我失望了！現在給我讓開，不然休怪我不客氣了！”

“大哥，不要逼我跟你動手。”

确認蕭衍态度的沈夜北，此時竟反而平靜了些許。蕭衍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下來：“我若堅持帶走他，你待如何？”

沈夜北輕聲道：“我會殺你。”

蕭衍怔住了。也就在他怔住的這短短幾秒之内，沈夜北當機立斷将柳餘缺打橫抱起，然後——瞬間消失了！

事實上他并非“消失”，而是借用千機絲的力量瞬移了二百米而已。柳餘缺被他抱在懷裡，甚至來不及感到難為情和尴尬，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就已穩穩落地；感到環住自己的胳膊一松，他的心卻反而一緊，下意識地一回頭，卻見沈夜北倒在了幾十米遠的地方，身下血迹如宣紙上的顔料一樣，逐漸向周圍的土地蔓延開來，鮮豔得猶如黃泉中盛開的曼珠沙華。

“夜北……”

他愕然地脫口而出，下一秒卻被另一個人一把拽了起來，被半拖半拽進了某個地方。直到看清大門兩側的漢字，他才終于明白過來，沈夜北到底想做什麼——

東瀛使館。

“柳，你沒事吧？”黑澤優氣喘籲籲地停下來，這才注意到他臉上錯愕的表情：“……怎麼了？”

柳餘缺沒理她。他忽然瘋了似的掙紮起來，竟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就要往門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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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

終于結束了。

沈夜北仰躺在地面上，任由鮮血從身體各大關節、斷裂的肌肉組織處汩汩流出，雙眼漠然地望着頭頂湛藍如洗的天空。不遠處隐約傳來馬蹄哒哒的聲音：

不得不承認，蕭衍趕來的速度，比他想象的更快些。

蕭衍也沒跟他廢話，而是命令屬下将地上這具被鮮血浸透的、屍體一樣的身體擡上了擔架，掉頭返回。他甚至沒有掙紮一下、試圖和東瀛使館交涉要人，就這麼直接回了縣衙；而沈夜北最後的意識，也停留在了頭頂天空逐漸晦暗的那一刻，随之歸于沉寂。